沉甸甸的银子到手,桂花哪里还顾得小姑子的死活,左右二十两银子,如今都可以买十个丫头了,有了这笔外财,以后自己两个儿子可就不愁了,至于春枝,反正已经破了身,回家里也是吃闲饭,管她作甚,最好死了干净。因此,听了谢妈妈这话,也不问究竟怎么安置,扭脸喜滋滋的走了。谢妈妈不仅暗暗叹息春枝的命薄,修下这么个如狼似虎的嫂子。再说巧月这边,亲自给春枝梳洗干净,换了自己的一件半旧衣裳,扶着她靠坐在床上,自己拿了梳子给她梳头发,刚头给她灌了半碗参汤下去,是用前些日子给老太太熬参汤剩下的参须子熬得的,也是极难得的上品,这一会儿子,瞧着精神倒是好了些,人也清醒了过来,只是愣愣的瞧着前面的墙壁,仍旧有些痴痴傻傻的。巧月这边给她梳了个麻花辫,额头上的伤口如今已经上了云南白药,用白绢裹好,刚才看着好大一个口子,不知道好了,是不是会留疤,女孩家破了相,将来可更是不好了。门外的婆子扣了两声门低声道:『巧月姑娘,外面请的郎中来了』巧月忙扬声道:『请大夫在外面稍候』说着忙扶着春枝躺下,将那半旧的帐子掩好,抽出春枝的一只手来放在外面,想了想,又拿自己的一块帕子盖上,先唤了一个婆子进来伺候着,自己却躲在耳房的门帘子后面听着动静。再说那郎中,不过就是一个走街串巷的江湖游医,是个外省人,看过几部医书,略通些岐黄之术,就四处行医历练起来,靠着给贫寒人家瞧病赚口饭吃,闻得京城繁华,遍地生钱,这一路就进了京,倒是比别的地方强些,大门大户的自是不可能请他这样的大夫进门,故此专门串那偏僻的小街巷撞运气。这日里却转到了这条小街,瞧了瞧却暗道自己今儿的运气不好,一眼望过去哪里有什么人家,却是一溜的青瓦砖墙,高高的墙里,却只看得见偶尔探出来的树冠,甚是浓密茂盛,瞧着就是个风水正盛的所在,却不知是哪家宅院的后墙。角落里有一角门,手里的棒子刚刚敲响了几下,那角门却突然开了一扇,出来一个穿着齐整的婆子,比素日里街上瞧见的那些妇人都体面的多,冲他招招手道:『郎中可是那里人』他忙上前答了,婆子问了他几个家乡的事情才道:『请跟我进来吧』郎中却不想今日有这番奇遇,遂心里不觉有些忐忑,却也耐不住想要进去大门大户去见识见识的心思,遂整了整背上的箱子,跟着婆子进了门去。一进去,却不免有些失望,是一个独立圈出来的小院,四面的围墙严严实实的围着,却哪里看的着墙外面的情景。小院子正中三间屋子,俱都掩着门,窗子上糊的窗纱虽看着不凡,却已经是旧的不成样子了,瞧着倒像个荒废了不少日子的院落,两侧花圃中久无人打理,杂草丛生,间或有几颗野花随意开着,更添了几分荒凉。到了屋子跟前,郎中扭脸一看却不禁呆住了,侧面开了一个小门,门掩着一半,却露出了些许外面的模样,由小见大,只这一点缝隙,就能看出外面的叠石假山,亭台楼阁,好一个雕梁画栋的富贵之乡,却不知书上说的那天上人间的所在,是不是就是这个样子,不由得看的有些入神。前面的婆子唤了他两声,不见回应,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却撇嘴心道:没见过市面的土包子:『先生,先生』又唤了几声,郎中这才回神,婆子已经推开了门道:『先生请』郎中悄悄整整自己袍子的下摆走了进去,见虽有些陈年老旧,但桌椅摆设却仍然能看出不寻常的精致来,心里不禁暗暗琢磨,这样的人家怎么会找他这么个江湖郎中来瞧病,躬身进了里屋,见幔帐低垂,仔细闻得话,有些久不住人的潮霉之气,夹杂着一股子清淡的檀香缓缓飘过来。抬眼见窗边一张平头案上置了一个铜刻梅花三乳足香炉,铜篦子上氤氲而出丝丝缕缕的檀香,大约是为了驱散屋子里的潮气,郎中待要仔细打量,那边的婆子却挡住了他的视线道:『先生这边请』床帐深掩,却看不清里面到底是何人,床沿上探出一只玉手,上面盖着一块精绣着梅花的罗帕,罗帕下面十指芊白如笋,连着一截子皓腕,郎中的魂儿差点都飞了,心里起伏不定,胡乱猜测,难不成是这大家里不受宠的庶出小姐,冷落在这个冷僻的小院落里,得了病,却只得找外面街上的郎中来偷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