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长哪里会想到,让女儿玩着做的买卖,竟然成了事,不禁成了事,就东篱轩一个月赚的银子,抵得上他们竹茗轩一年的进项了,善长就不明白,这些达官贵人都怎么了,明摆着就是烧银子呢,还一个个的往里钻。哪里用一年,东篱轩那些帖子卖出去那日,采薇就把当初支借的五千两本钱换了回来,并且规矩的给了一分利,账面上清楚明白,倒让善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得笑道:&ldo;你这鬼丫头。&rdo;心里着实自豪,别管姑娘小子,他苏家到底出了一个有大本事的。因怕她毕竟年小,又是个女孩儿,仍让苏善长顶了名儿,对外就说是苏家单立出来的买卖,有知府衙门在后面戳着,在冀州这个地界儿,也没人来寻东篱轩的麻烦,其实也寻不着,东篱轩虽然每日客满,可说来说去就六个院子,客人都是有名有数的那几个,并不庞杂,外头看去还是个平常的宅院,只不过里头却另有乾坤。连前带后,采薇足足忙活了一年,又到重阳的时候,她已经是个实至名归的小富婆了,东篱轩半年赚下的银子,比竹茗轩所有铺子加在一起的年利都多,善长是真不管她了,随她怎么折腾,只是随着采薇越来越大,她奶和她娘开始叨叨起她的亲事,令采薇烦不胜烦之余,索性就搬到冀州去住,不怎么家来了,图的是耳根清净。躲开了她娘和她奶,却躲不开杜少卿,东篱轩的买卖,她订好了规矩,就让王宝财跟丰年盯着,她就是月底查查帐,倒是真成了甩手掌柜,干拿银子的。开春的时候,善长在竹茗轩后头的巷子里,买下了个两进的小院,精细收拾了,当做父女在冀州落脚的地儿,东篱轩里头收账查账,也让宝财送到这边来,倒是省却不少麻烦,但必要的应酬也就免不了了。采薇干爹杜知府是十一月初六的笀辰,赶上今年五十整笀,便想着大肆操办一下,赵氏手边忙不过来,便让柳大娘来接了采薇过去住,采薇不好推辞便去了,帮着赵氏记记账看看宴客的单子。跟杜少卿打头碰脸的难免遇上,采薇也想明白了,既然避不开,索性就顺其自然得了,反正她没那样心思,杜少卿乐意怎么想,她管不着。心里打了这个主意,见了面,倒跟过去一般说说笑笑的,采薇只要不再躲着避着他,杜少卿便欢喜不胜了,那还会计较其他,倒是比开头那一年还自在,赵氏在一边瞧着,心里暗暗叹息。初四夜里落了雪,到了初五这日倒是冷了上来,采薇刚迈进赵氏的院子,就见廊上立着好几个眼生的婆子丫头,衣着清爽体面,瞧见她都好奇的望过来。一进屋就听见赵氏爽利的笑声,听着外头的丫头说采薇到了,遂笑道:&ldo;夫人也瞧瞧我家的姑娘,采薇来。&rdo;采薇进来就见赵氏对面坐着一位贵妇人,瞧着年岁比赵氏大些,穿着一件八团花卉纹的衣裳,头上戴金丝狄髻,眉眼慈祥,虽贵重却温和,采薇想起昨个柳大娘说,今儿巡抚家的女眷要到了,估摸要住两日,想来这位便是那位郑巡抚的夫人了。果然,赵氏道:&ldo;采薇,这位是郑夫人。&rdo;采薇规矩的蹲身行礼:&ldo;给夫人请安。&rdo;郑夫人倒是些微愣了一下,上次来倒是也听说,杜府有位干姑娘,是个商人之女,没得见,今儿一见,却真有些意外。只见十三四的丫头,模样齐整,灵慧内蕴,外头穿了一件织锦镶毛斗篷,丫头上来去了外头的衣裳,里面却是一件掐腰的素绒绣花袄,配上下面的大红八幅裙,倒是好个利落精神的女孩儿,头上也简单,不过别了一只玛瑙蝈蝈簪,跟耳坠子显然是一套的,映着一张小脸光亮亮的白净,眸光含笑,大气亲切。郑夫人拉着她的手端详半晌笑道:&ldo;都说我家五丫头生的好,却原来你这里还有更好的,今年多大了?&rdo;采薇规矩的答道:&ldo;过了年就十五了。&rdo;郑夫人含笑点点头,比我那丫头小两岁呢,你该是妹妹了,心兰来见见这个妹妹,倒是跟旁人家的姐妹不大一样。采薇早发现旁边坐在梅花凳上的少女,想来就是赵氏想给杜少卿娶进门的媳妇儿,刚才不过一晃眼,没底细看,这会儿一看,不得不说,杜少卿挺有福气的,这姑娘长得漂亮不说,就是安静的立在哪里,都有股子如诗如画的气韵,跟她一比,自己倒是俗了不少。两人对视一刻,采薇率先行礼,喊了声:&ldo;郑姐姐好。&rdo;郑心兰笑了笑,拉着她的手,去了那边坐在一处说话儿,虽是封疆大吏之女,却很是随和,两人说了会儿话到很是投契,到了晚间,赵氏便把郑心兰安置在采薇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