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行和房羽战斗力再强,毕竟是单枪匹马,如何能与手执武器,身着铠甲的宫卫相比,想要硬闯也只能以落败告终。后来宋谐等人赶过来,以丞相之尊,纵使郑浣、陈嵇等人也有点顶不住压力,这个时候郭殊就出现了。郭殊是大司农,位居九卿,当然比郑浣陈嵇更有发言权,他就道:“丞相,非是他们故意相拦,而是陛下有令,他们不得不从,丞相就不要为难他们了!”宋谐皱眉:“既是陛下有令不得百官出入,为何你还身在宫中,莫非郭大司农竟是超然于百官不成?”郭殊苦笑:“丞相与诸位有所不知,陛下醒来之后,大发雷霆,断定有人想要谋害他,当即就将王节关押起来了,太子入宫之后,又与陛下发生争执,陛下此时还在气头上,自然谁都不想见,我虽不掌宫禁,但因犬子之事,陛下白天曾召我入宫应对,后来天色已晚,宫门也已关上,陛下就开恩让我在宫中借宿一宿,眼下我也是受陛下之命,方才出来答复诸位的。”他这番话假中有真,真真假假,令人摸不清虚实,要说一派胡言吧,偏偏宋谐等人又找不出错漏,要说全是真的吧,皇帝太子一刻没有出现,宋谐他们就不敢尽信。“既然如此,上唐乡侯呢?他是负责宫门屯卫的,让上唐乡侯出来回话!”宋谐道。郭殊拱手:“赵卫尉正守在陛下跟前呢,你们不是不知道,陛下对赵卫尉信重有加,唯有他亲自守卫,陛下才能放心!”宋谐他们还没说话,孟行就大声道:“放屁!你家大郎跟一个婢女睡了,以陛下对长公主的疼爱,竟然还愿意让你留宿宫中,骗鬼去罢!”郭殊指指自己头顶上包裹的一圈厚厚的麻布,苦笑道:“这正是陛下所赐!”众人一看,这伤隐隐渗出血色,似乎还不像是假的。宋谐等人顿时不说话了,这并非是他们想要退却,能亲自到宫门口来,已经不能算怕事了,但是在这种摸不清局势的情况下,他们一无兵权,二无实证,单凭一腔勇气,根本是无济于事的。惟有孟行老当益壮,仍旧不依不饶:“郭殊,我看你一直不想让我们进去,是不是心中有鬼,若是问心无愧,此时就该放行,即便被陛下怪罪,也自有我们自己承担,怪不到你头上去!”郭殊道:“孟公何出此言,我耿耿忠心可昭日月!”孟行大骂:“陛下若无事,为何不肯让我等入内?我看你这分明就是做贼心虚!少废话,要么让开,我倒要看看,我如今只身硬闯入宫,陛下是不是就要定下我的死罪了!”他说完不管不顾就要往里冲,还没冲上两步,就被两名宫卫拦住,任他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宋谐和房羽周允等人相视苦笑,他们就是知道会出现这种场面,才强忍着不跟陈嵇等人起冲突,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就算硬闯了也只会像孟行一样被拦下来,根本于事无补。想归想,总不能让宫卫钳制着朝廷大臣,实在是不像样,宋谐等人就急忙上前阻拦宫卫抓人,顺便想看看能不能趁乱混入宫去,场面一时乱哄哄的,但郭殊站在一旁,看着宋谐他们着急上火,反倒好整以暇,还一边加油添火,高声道:“陛下早就说了,擅闯宫禁者死,还请丞相与诸公莫要让我为难啊!”谁知道他话刚落音,就见眼前直街尽头拐角忽然出现一大批人马,朝宫门处疾驰而来,转眼之间就已经到了跟前,等到看清为首之人,郭殊赫然变色,完全没了刚才那种从容淡定的神情了。与之相反的,却是宋谐等人眼睛一亮,如遇救星的表情。刘桢一勒缰绳,马在离宫门处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长公主!”“殿下!”“殿下你可来了!”宋谐他们纷纷行礼,刘桢的出现,无异于定海神针,虽说现在大家全都心乱如麻,什么想法都冒出来了,也不是没有人想到最坏的那种情况,但如今刘桢一来,局面就先定了三分,若换了刘婉或刘妆,同样是公主,却未必有这种能让老臣们如同吃了定心丸的效果。众人不由暗暗庆幸,还好还有一位公主在宫外,若现在老刘家的人全部都陷在宫里头,那才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单凭一个两三岁的刘予,绝对没有任何号召力。刘桢朝众臣颔首回礼,也不废话,直接就问:“我现在要入宫,让是不让?”郭殊拱手:“殿下,非是我等不让,实是陛下有令……”他话没说完,但见刘桢一个手势,耳边掠过破空之声,身后陈嵇大叫一声,直接往后一倒,没了声息。郭殊回头一看,差点没吓得魂飞魄散!只见陈嵇额头正中插着半截箭矢,那剩下的半截,不用说已经没入脑袋了。这卫尉丞虽然不是九卿,可地位也仅次于九卿了,郭殊完全没有想到刘桢竟然如此辣手,说杀就杀,完全没有给人一点反应的余地!“公主这是要谋逆犯上吗!”郭殊大声道,直接给刘桢扣上一顶大帽子。刘桢却仅仅是回以冷冷一笑:“你到底让是不让?”在郭殊看来,这个笑容大有杀气腾腾的意味。可还没等他回答,刘桢已经没有耐心听下去了,她直接一挥手:“如今我怀疑陛下身边有乱臣贼子作祟,要入宫查看,若有拦阻者,一律以乱贼视之,杀!”随着杀字方落,那只纤纤素手也跟着挥下,身后奋武军跟着抽刀喊道:“杀!”声势震天!拦在宫门处的南军士兵都惊呆了,眼睁睁地看着刘桢一马当先,冲了进去,也没来得及阻拦。这一失了先机,也就只能任由奋武军策马闯宫,而无能为力了。陈素徐行一左一右,将刘桢牢牢护住,即使有零星反抗,在奋武军的冲击下,也很快就溃不成军。至于郭殊是什么反应,那已经不重要了。——————时间回到三个时辰之前。在刘楠入宫的那一刻,他就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老父病重想见自己,这件事只有周药一个人证实,换作平日,这应该是不会出现差错的,因为自从刘远登基,周药就一直跟在身边,很得重用,现在虽然不像后世有些朝代那样,皇帝身边的大太监连皇子都需要客气几分,但是周药的地位人尽皆知,刘楠不应该对他有任何怀疑。但有了郭质的事情示警在前,此事就平添了几分疑云,赵廉许绩等人不敢多劝,是因为如果他们拦着刘楠不让进宫,万一确实是皇帝想见太子,太子又不去的话,后果就太严重了。这也是刘楠一定要入宫的原因。明知不得已而为之,这也是没有办法之中的办法,宫里局势不明,只有自己亲自进去看了,才知道到底是什么个情况,而且一听到刘远昏厥,刘楠身为人子,心中焦急自然难以言喻。所以就算明知道自己的决定可能是错误的,如果时光倒流,刘楠依然不后悔,他依然会这么做。现在只希望阿桢能够及时赶回京了。跟在周药后面,刘楠暗暗想道。周药将他带向宣明殿,那里正是刘远的起居之所,平日办公歇息,都在此殿。一路脚步匆匆,二人都没有对话交流,但等到刘楠靠近宣明殿时,明显就感觉到不对劲。首先宣明殿门口的宫卫都换成了生面孔,而且从原来的两个增加到了八个,宣明殿四周还有一整支宫卫把守,简直把一只蝇虫都飞不进去这句话发挥到了极致。看到这幅情景,刘楠就问:“赵翘呢,为何不见他?”周药脚步未停,侧身回道:“殿下,上唐乡侯正在殿内与陛下一道呢!”声音有点大喘气,听起来像是走得累了,但细听之下不难发现一丝紧绷和颤抖,刘楠疑心更甚,此时他们离宣明殿不过几步之遥,里头甚至传来高声斥骂,听声音还是刘婉传出来的。到了这等境地,刘楠几乎已经完全可以肯定,这里头必然有一场惊天动地的大阴谋,而且周药肯定也是这场阴谋的知情者和参与者。他二话不说,直接抽出利剑,将剑刃架在周药脖子上:“里面到底发生了何事!”周药有些颤抖,但仍然回道:“殿下,我只是小人物,你杀了我又有何益?左右都进来了,陛下就在里面,殿下何不进去看看?”锋利的剑刃在周药脖子上停留了许久,才终于收了回去,主要是刘楠觉得自己都已经进来了,现在南军为对方所掌控,他单枪匹马,再想成功冲出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何况既然刘婉也在殿内,那现在里头必然发生了一些不可预测的情况,他心系老父和弟妹,自然也无法掉头就走。周药感觉肩膀一轻,也不顾脖子上被割出来的血痕,当即就软倒在地上,却见刘楠已经越过他,直接踏入殿内。刘楠一走进去,就发现情形之坏,已经超乎他的想象。最里头的榻上躺着一个人,但他只消看上一眼,就马上知道那个人是谁了。刘婉和刘槿也来了,二人正跪坐在皇帝榻前哭泣,看到刘楠前来,先是一愣,然后惊叫一声就想起身跑过来,结果却被早就立于左右的宫卫牢牢抓住,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