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薛神医他喜欢,他最喜欢的就是牛头对不上马嘴。
他喜欢用书架晾衣服,却把书都堆在地上让虫钻出小窟窿,他会把熟得不能再熟的鸡蛋放进火里烤,然后又煮出半生不熟的饭来,吃得他自己连连叫不好吃,可第二次做还是一样。
他说话的时候最喜欢引用典故,却偏偏把出处统统记错。
他只有一件事情不会搞错,那就是他绝不会把雷公腾当寒毒的解药用,也不会把番木鳖的药性记错。
只不过当他替凤九把脉的时候,一双不大的眼睛却瞪得老大,嘴上两撇胡子也翘了起来,声音粗嘎嘎地说,"你哪里弄来的这一身毛病?"
凤九跟薛神医交情不能算浅,两人平辈,而且薛神医还欠凤九一个人情,谁让凤九搜集的药材比他多得多,他一个神医有事没事还要找凤九拿药,说出去也真够丢人的了。
凤九淡淡笑了笑,却不说话。
薛神医眼睛瞥了瞥他领口处,脸色变了变,瞪他道,"你那个宝贝徒弟不好好照顾你这个师傅,真该抓起来狠狠打屁股。"
凤九看着薛神医还是微笑,开口道,"不关他的事。"他的声音哑得很,说得很慢,一听便知道他的声带受了损伤。
"你还帮着他?"薛神医差点没吹胡子瞪眼了,"你不准给我说话,这副嗓子毁了一半,我可不能再让你毁了我神医的名声。"
凤九不再言语,看着薛神医在自己眼前走来走去,听他嘴里念叨着,"世上像你这种师傅我还是头一糟见到,任徒弟欺负到头上也不愿吭一声,告诉他你是他杀父仇人又怎么了?大不了以后不教他武功就是了,哪有像你这么保护他过度的,现在倒好,把自己弄得一身内力恐怕不保不说,还这里伤那里伤的,你也不怕以后他知道会伤心死难怪秋水之前来的时候把巫医教一大堆药材都往我这里塞,说要我留给你用,我开始还不信,你武功那么厉害还用来找我,现在想想你原来是个大傻瓜,放着这些药材也没用对了,你腹部的旧伤也该治治了,听说你把药也一并给你徒弟,自己倒因为炼药中了毒"趁着凤九不方便说话这个薛神医倒是顾自己一个人说得痛快,对他来说这可是个好机会,不趁机说说凤九还真有点对不起自己,谁让他平常都被凤九压榨,连嘴上也讨不到半点便宜。
凤九无奈,也知道他这个人不发泄一下不爽快,只有让他去,幸好他骂归骂,手上功夫还是很仔细,一点也没落地从他身上被封的穴道处取出了银针。
"你还真能忍,别告诉我这些针都是你自己一个人扎的。"薛神医还在嘀咕,凤九的武功他清楚,可是在没有内力的情况下要扎针可不容易,还很疼。
凤九没有点头,也不摇头,只是垂下眸。
这些针是他在跟傅霄侯说自己不会说话的时候从那些来来去去的大夫们手上取得的,他认穴很准,除了要忍受一点疼痛之外并没有什么难的。
只是他现在还是全都知道了。
他知道那一刻傅霄侯一定能认出他,而后又一直追着他出来,可他不打算跟他再多说什么,一切,就让它过去罢。
师徒一场,也算是将过去的都还清了。
谁也不欠谁,不是很好吗
轻轻笑了笑,凤九闭上了眼睛。
他只是有点累了,总觉得,应该安安静静地睡上一觉。
再次醒来的时候,阳光洒遍了整个小屋,暖洋洋的,凤九斜斜倚在榻上,信手拿起身边的一本书翻了起来。
不一会儿,薛神医从外面风尘仆仆走进来,手上拎了一只烤熟的鸡,一只拔了毛的鸭,还有几个热腾腾的包子。
凤九见他进来,便放下了书,又见他手上拎的东西,淡淡抬了抬眉。
"你可别误会,我可不是特别优待你,不过你的身子得补,吃不得我煮的饭菜。"薛神医说得气鼓鼓的,凤九却直想笑。
看来这老小子还有自知之明,知道他煮的饭菜寻常人不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