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鸿赶紧放轻力道,嘴里还碎碎念着:&ldo;痛了没?咱们轻一点,轻一点哦……这样好不好?&rdo;他轻轻揉按着段寒之的脚趾头,突然脚趾微微动了一下,擦过了他的手心。卫鸿一开始还以为是错觉,手上一紧,段寒之的脚趾突然一抽,紧接着一摆。如果不是力道太轻、太不易为人察觉,这样的动作,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在故意的踢卫鸿了。卫鸿霍然起身,抬眼一看。段寒之仰躺在床上,慢慢的睁开眼睛,好像因为窗外光线刺激,仅仅只睁了一下就紧紧的闭了起来。然后过了几秒,才又缓缓睁开。卫鸿僵立在那里,不敢说话,也不敢动。就好像是在做一场甜美的梦,稍微动一下,梦就会醒来,那美好的一切就会消失而去。段寒之看着他,脸色还是非常的苍白,目光也显得十分疲惫。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大概过了好几秒才缓缓闭上,轻轻的道:&ldo;……笨啊你。很痛哎。&rdo;十年一跪医院的花园都非常大,段寒之还不能走动,卫鸿于是去买了辆轮椅,探视时间的时候,推着他在花园里慢慢的走。圣维斯莱特医院是一家私人性质的外科医院,设施建设非常的好,卫鸿一开始还以为医院伙食不行,专门跑去唐人街菜场上买了两条黑鱼来炖汤,欢快的踩着小碎步跑去端给段寒之喝。结果到医院一看,人家的病号饭是由餐前奶油玉米浓汤、全麦面包、熏煎三文鱼配香菜、水果、甜点、餐后饮料组成的,还有不同种类的水果沙拉可供选择,连医院水管里流出的自来水都是经过十二层过滤、可以直接饮用的矿泉水。卫鸿失望的耷拉着脑袋,坐在病床边上,两眼直勾勾的盯着自己面前那锅鱼汤。段寒之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推开医院餐盘,问:&ldo;要吃吗?&rdo;卫鸿抬起头,段寒之说:&ldo;我不吃三文鱼,也不喝甜汤。&rdo;&ldo;那你吃什么?&rdo;&ldo;你那个鱼汤看起来不错。&rdo;段寒之把装着黑鱼汤的保温盒拿过来,慢条斯理的举起勺子,&ldo;我跟你换吧。&rdo;卫鸿其实已经在酒店里吃过了,一看段寒之一勺接着一勺的喝黑鱼汤,顿时整个人都迅速明亮了起来,眼睛湿漉漉水亮亮的,受宠若惊喜气洋洋的,几乎要从身后伸出一条尾巴来欢快的摆来摆去。结果他从医院回去以后,专门找海鲜店定了货,每天准时两条黑鱼送到酒店里来,他问一家小餐馆借了厨房煲汤喝。第一天段寒之喝了,第二天段寒之也喝了,第三天段寒之绿着脸把鱼汤当中药一样塞进去了,第四天段寒之趁卫鸿不注意,把鱼汤偷偷倒在了洗手间里边,然后迅速的按水冲掉。&ldo;老子从十六岁以后就不再强迫自己吃鱼了……&rdo;一贯讨厌吃鱼的段寒之扶着墙,眼底闪烁着愤怒的寒光,&ldo;下次一定把那姓卫的给塞进厕所冲下去!&rdo;段寒之从icu病房里转出来,直接就进了小套间。他这个病房是关烽特地派助理飞来美国亲自布置安排的,绝对的从每一个细节上尊重段寒之的个人生活品位,连配套的茶水间都大得足够放下两个阿玛尼的沙发。卫鸿就如同乡下佬进城一样,在病房的每一个房间都转了一圈,然后捧着晕乎乎的脑袋倒下了:&ldo;……腐败!真腐败……&rdo;&ldo;资本主义社会本质上就是拜金主义和唯物主义的,关烽尤其是金钱至上的忠诚拥护者。&rdo;卫鸿弱弱的说:&ldo;但是他竟然特地派人来帮你花钱,难道最后付账的不是他吗?&rdo;段寒之沉默了一下,说:&ldo;他现在付的都是小钱。手术费,疗养费,甚至我扫货shoppg的费用,那都不算什么。只要我还在他的合约之下,他就总能从我身上赚出成百上千倍的价值。他的明华娱乐刚刚起步,没名气没资历,万事开头难;但是只要我段寒之一挂上明华娱乐艺术总监的名头,眨眼之间广告效应也有了,背景靠山也有了,人脉关系也有了,多他娘的划算呀。你真以为关烽是白白送钱给人花的傻瓜?他巴不得我现在多帮他花一点呢。&rdo;卫鸿坐在段寒之床边上,一直握着他修长苍白的手,好一会儿才仿佛下定了巨大的决心一样,说:&ldo;我现在不能像关烽那样,但是以后,以后我一定努力工作赚钱,一定养你,让你过上好日子!……&rdo;&ldo;……&rdo;段寒之默默的看着他,眼底充满了同情和悲悯,&ldo;好的,我等着这一天‐‐可千万别是半个世纪以后啊,医生说我未必能活得过五十啊。&rdo;卫鸿把他头发蓬松的脑袋埋进段寒之手掌里,沉默着,一句话也不说,一个劲慢慢的蹭段寒之的掌心。关烽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口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脚底二十八层楼之下车水马龙的大街。他穿着一件宝蓝色gui修身衬衣,袖子卷到手肘的位置上,一只抵在巨大玻璃窗上的手夹着细细长长的薄荷烟。同品牌黑色窄腿西装长裤衬出他漂亮修长的腿部线条,笔直而挺拔,连走惯t形台的模特看了都会羞愧得要打开窗子跳下去。站在巨大办公桌后的hellen却连头都不敢抬起来,只敢盯着自己脚下淡绿色的羊毛地毯。不知道过了多久,关烽的声音淡淡的传过来:&ldo;我知道了。他什么时候离的境?&rdo;hellen听到自己喉咙发紧:&ldo;昨天,下午三点五十飞往纽约的飞机。&rdo;&ldo;盯梢的人都没发现?&rdo;&ldo;三少打开窗户,从二楼上跳了下去,只带了钱包里的零钱和护照,连信用卡都丢在房间桌面上。等我们发现的时候,已经……已经……&rdo;关烽闭了闭眼睛:&ldo;够了。&rdo;hellen立刻闭上嘴巴。&ldo;……我关烽把他从关家正门领进来,二十多年倾心教养,把他当亲生兄弟看,当自己家人看,结果临了到头,还是从二楼窗户上跳下去,跑了。&rdo;关烽深吸一口气,语调还是稳的,声音却非常的低沉。&ldo;作为段寒之的情人,他不忠。作为我的兄弟,他不义。作为关锐寄予厚重希望的弟弟,他不孝。作为关家最有希望一承大统的继承人,他不智。这样一个不忠不孝、不智不义的人,段寒之有可能放弃卫鸿、重新跟他吗?我不信。&rdo;关烽回过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hellen,眼中光芒非常骇人,&ldo;‐‐咱们走着瞧吧。&rdo;hellen情不自禁的后退了半步。她为关烽工作了好几年,关烽这样的眼神她从来就没有见过。这个男人一直都活得那样优雅精细而有条不紊,风度和教养是他金碧辉煌的假面具,他从来都没有把这张面具摘下来,露出里边苍凉厚重的、悲伤的脸。卫鸿在医院里陪到段寒之能自己下床稍微走动,还想继续陪下去的,但是那边剧组等不及了,一天几个电话来催他上工。拍片子的过程很讲究一气呵成,从投资到位到导演开镜,到整个流程走完,后期做好,上报审批,宣传首映……这个过程就是一个花钱的过程。之后电影开始卖放映权了,才开始回本。所谓为了节省资金,一般来说拍摄过程是不能耽误的。你耽误个一天两天,脾气好点的导演也就不说什么了;你一下子耽误两个月,一般导演就直接换人。因为在等你的过程中,别的演员的档期也要推后,全剧组上百号人的事情全部要往后放,上上下下等你一个人回来,你以为你是谁啊?迈克尔杰克逊吗?抱歉杰克逊同学他可不拍片。卫鸿从飞美国到回国内,整个过程已经一个多月了,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差点失手把手机丢进马桶里去。&ldo;听着,卫鸿,&rdo;容卿卿在电话那头说,&ldo;头两个星期我没说什么,因为段导还没苏醒,你不能走;再两个星期我也没说什么,因为段导还没恢复,你要照顾他;接着两个星期我还是没说什么,因为段导刚刚有力气说话,你们一定是要交流感情的;现在又两个星期即将过去了,就算你们想上床估计都没问题了,你能不能回来了?你知道在等你的过程中我浪费了多少钱吗?&rdo;卫鸿面红耳赤的跟人家道歉:&ldo;没有没有,我们没有上床……啊不是!我是说,我这就回去,跟医生打个招呼我就回去,我这就去订票……&rdo;&ldo;票我已经帮你订好并且寄去了,&rdo;容卿卿冷酷的打断了他,&ldo;顺便说一句,回来的时候,帮我带一张段寒之的签名!……要亲笔签的,别拿印刷品来糊弄我!&rdo;卫鸿连忙点头哈腰的道歉,并保证一定把签名带去,容卿卿总算哼唧着挂了电话。&ldo;真没出息,&rdo;段寒之轻蔑的瞟着他,&ldo;容卿卿?谁啊?容家几小姐?我没印象了哎。她那容家大哥请我喝茶,都得先递拜帖、上预订、等个几天才有空,结果你倒是跑去给人拍戏去了。出息的你!&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