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鄂福晋靠在床边,看着面无表情的昭宁,却好似在看一个陌生人。
相处三年有余,董鄂福晋自问已经很了解昭宁了。
这个年轻的皇后有着尊贵的家世,但却并不像其他科尔沁的女人那般看重权利,甚至肯将宫权分给所有嫔妃;
她明明被皇上捧在手心上宠爱,却从不拈酸吃醋,即便是对上最得宠的石福晋,依旧亲如姐妹;
她曾经失去过自己的孩子,但依旧将别的人孩子视如己出,便是生母早亡,又体弱不知能活多久的二公主,都叫她宠上了天;
甚至于,连曾经想要害她的人,她都不曾多做计较,像董鄂婉瑜这般所有人都知道她不喜欢的庶妃,她竟也愿意提拔。
这个皇后仿佛是神仙降世,拥有这世间女子最渴望的一切,却没有女子生而该有的脾气,她活得像庙里的菩萨,高高在上,不与凡人计较得失。
董鄂福晋观察了许久,她一直以为,昭宁大概一辈子都会如此,所有她才敢一次次的在昭宁面前放肆,而正是昭宁的不计较和放纵,才让她心生邪念,觉得就算自己做的再过分一点,也无妨。
然而现在,董鄂福晋突然发现自己错了。
昭宁不是神仙更不是菩萨,她会嗔会怒,也有雷霆手段狠辣心肠,只是以前觉得没必要罢了。
“皇后娘娘,您不会伤害福全的,对不对?”
董鄂福晋抱
着最后一丝希望试探,“您也曾经抱过他,宠过他,看着他长大,您忍心吗?”
“以前或许是不忍心的,可现在嘛,”
昭宁淡淡的说道,“既然他的亲额娘都不顾他的死活,我这个嫡母,也没必要太在意。”
“我没有,我没有不顾福全的死活!”
董鄂福晋摇头否认,“那是我的骨血,是我的命啊,我怎么会不顾他的死活!”
昭宁冷冷的看着董鄂福晋:“今日我说将玄烨的被子给福全送去,你就说我要杀了他,那当初你将那动了手脚的被子送到阿哥所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若是你的计划不顺利,那被子仍旧给福全盖了会怎么样?”
“或者,福全跟玄烨兄弟情深,若是突发奇想晚上睡在一起了呢?亦或者玄烨早早就染上了病,传给福全又当如何?”
“你难道不知道痘疫有多厉害吗?便是只接触到一瞬,都有可能被传染,阿哥所才多大的地方,奴才们天天走来走去,两个阿哥更是日日一起读书,董鄂氏,你得多大的心,敢把这种东西往阿哥所里送?!”
昭宁一直知道董鄂福晋爱争强好胜,也一直知道她不是个真正聪慧有手腕的人,但却没想到她会愚蠢到这个地步。
为了害玄烨,她将自己的儿子也置于险地,还欲盖弥彰的让自己也中了招,好像这么做别人就查不出那被子的来源一般,可这是紫禁城啊,别说她在自己宫里做被子
这么大的动静,就算只是绣个手帕,也未必瞒得了人!
“不,我没有,不是我做的,”
董鄂福晋垂死挣扎,“皇后,你没有证据,凭什么给我定罪!明明是有别人想要害两个阿哥,你看,你看我也染上了啊,你凭什么说是我做的?”
谨云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到董鄂福晋的面前,说道:“这是尚方院审问的结果,从做被子的宫女到换被子的小太监全都招了个干净。您不信也没关系,一会儿奴才就将他们都送过来伺候您,到时候您自己好好问问就是了。”
董鄂福晋颤抖着将那纸举到眼前,上面白纸黑字桩桩件件写得清楚明白,根本不容她再抵赖。
“是,是我害了三阿哥,可我也染上了痘疫,赔给他了,皇后娘娘,福全是无辜的,他还那么小,他什么都不知道——”
董鄂福晋终于承受不住落下泪来,“我已经受到报应了,求您别牵连福全,他并没有做错任何事,您不能惩罚他啊!”
“玄烨又做错了什么,值得你这般算计!”
昭宁怒道,“董鄂氏,你儿子的命是命,别人儿子的命就不是命了吗?你当初下手害人的时候,就没想过会报应到福全身上?”
“不,不要,”董鄂福晋用力摇着头,“皇后娘娘,您最慈爱了,您那么疼福全,不会牵连他的对不对?”
昭宁看着董鄂福晋,只觉得十分可笑。
这个女人费劲心机想要害人,却从
未想过如何善后,竟是将保全儿子寄托在她的善意上,这是笃定了她不会迁怒福全?
“谨云,咱们走吧,”
昭宁不想再跟董鄂福晋说下去了,这样的人,不值得她费心,“告诉太医们不必进来伺候了,董鄂福晋爱惜容貌,不想叫人看到她生出痘疮的模样。”
谨云应了一声,扶着昭宁起身,董鄂福晋发着烧,脑子反应的慢了些,昭宁都已经快要走到门口了,她才反应过来,大喊道:
“等等,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许太医进来伺候,他们如何给我诊治?”
“诊治?我觉得,没这个必要了吧,”
昭宁停下脚步,“左右也是快死的人了,就别浪费药材了。你放心,就像你说的,福全是无辜的,我会告诉他他额娘是染上痘疫没挺过来亡故的,叫他好好学习医术,将来说不定能造福万民,也叫你跟着沾光。”
“不,你不能这么做,三阿哥他不是没死吗,你凭什么要杀了我,凭什么要断了福全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