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治不可能永远将博果尔留在宫里,几日后,博果尔带着董鄂婉心以及李太医备好的一箱药,一起出宫回府去了。
临别时,昭宁再见博果尔,却觉得他跟以前不一样了。
即便是那日在慈宁宫一起用膳的时候,博果尔虽然瘦弱,却也是生机勃勃的模样,而如今,他却是一脸沉静,看不出喜怒。
目送博果尔夫妇远去后,昭宁开口问道:“福临,襄亲王他是不是生气了?”
顺治摇了摇头,神色复杂:“他什么都没说,让吃药吃药,让吃饭吃饭,听话极了,可是我总觉得,他心里是恨我的。”
昭宁握紧了顺治的手,却不知该如何劝慰。
博果尔是该有恨,一个大好青年从此以后要依赖药物而生存,这是多么悲哀的事情。
可他又不能说恨,因为顺治和太后这么做,也是为了保全他的性命。
博果尔一向是个懂事的孩子,即便是心里再难受,他也是默默的忍着,依旧努力去做一个听话的儿子和弟弟,可他毕竟年轻,又如何能藏得住心事?
就连昭宁都看出他的不对劲,更何况是更了解他的顺治和太后呢?
“你不是派人去寻找前朝太医了吗?这药既然是他们所制,说不定当真有什么破解的办法呢。”
昭宁这话只是安慰顺治罢了,她心里清楚,这药一旦上瘾,又哪里有什么解法,若要戒掉,只能凭
自己的意志和强健的身体熬过去。
博果尔并不是什么意志坚定的人,身体虽然不错但却生在这个医疗水平落后的年代,再加上太后和顺治舍不得他冒险,便是她劝过几次让顺治再试试,顺治依旧是摇头。
天家富贵,顺治和太后觉得无论博果尔需要多少药,他们都给得起,所以他们并不会像昭宁这般,对让博果尔戒药那么执着。
昭宁心里替博果尔担忧,但却也没有办法改变太后和顺治的想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可她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虽然她对乌香了解不深,但当真是只要一直供着,人就不会有事吗?
这个问题,只能留给时间去解答了。
帮不了博果尔,但昭宁还有一件事可以查,那就是那对儿害得博果尔复发的石榴籽耳坠子。
一件这么精巧的首饰总不可能平白出现在宫里,而能接触到昭宁送给董鄂婉心东西的人,总共就那么几个。
去库房里挑东西的是谨云,当时在场的还有负责看管库房的小太监小勇子和负责拿东西出去的宫女禾苗,这三人分开说出的选出来的东西完全一致,所以可以证明,至少东西从库房里送出去的时候,还没有那对耳坠子,而谨云和小勇子,也是没有嫌疑的。
禾苗捧了东西出去后,送到了负责登记造册的小太监小尹子处,小尹子记录了选好的东西,记录上也跟谨云三人说的对得上,之后禾苗便将
东西给了负责跑腿的小宫女鸣儿。
禾苗跟鸣儿交接的时候,并没有核对过东西,所以此时已经无人能证明,鸣儿拿到的东西里是否有了变化。
鸣儿一路将东西送到西三所,路上没有与任何人说话停留,到了西三所之后,鸣儿便将东西给了西三所当值的宫女粉黛,粉黛将东西送进了董鄂婉心的房内。
西三所本就是临时收拾出来的,除了粉黛之外,再没有其他奴才出入了,故而能对这些东西做手脚的,只有禾苗、鸣儿和粉黛三人而已。
谨云仔细将这一切都讲给昭宁听,复又说道:“这三个宫女都已经进了尚方院,但审了几日,依旧没审出什么来。”
昭宁闭着眼睛在脑海里复盘整个过程,突然问道:“那些东西在登记之后,就再也没人核对过了?”
谨云点头应道:“是,因为有登记的单子在,若是少了东西定然会被发现,故而没人敢乱来,所以宫里一向是不再核对。”
“那么,若是这个负责登记的小尹子悄悄往里面塞点的东西,会有人发现吗?”
昭宁又问道。
谨云愣了一下,摇了摇头道:“若是他动的手脚,确实很难被发现,不过,小尹子是吴总管的干儿子,从小就跟着吴总管在御前伺候,前不久才被派到库房做事。吴总管一向很疼他,他什么都不缺的,若说他能被人收买,却是不太可能。”
“吴良辅的干儿子,从小在御前
伺候的人,突然被派到库房做个登记造册的活计,谨云,你就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若当真如谨云说的,吴良辅很是疼爱小尹子,那便是要历练,十三衙门那么多位置,哪里不能历练,为什么偏偏要去一个毫无存在感的库房做个见不到主子的活计呢?
那库房不属于任何一宫,是惠妃和石映月整理出的一些无主之物,有些是前朝留下来的,有些是各地进贡没有分出去的,往常很少用到。
若不是昭宁觉得给董鄂婉心自己宫里的东西不太妥当,叫人去开了那库房,平日里压根没有人会过去动里面的东西。
从风风光光的御前太监到无人问津的库房登记员,这落差,可不是一句历练能说明的。
“奴才这就带人去拿了小尹子问话。”
谨云也觉得昭宁说的有道理。
昭宁却道:“你先去找一趟林升,毕竟是吴良辅的人,还是他出面更方便些。”
……
是夜,尚方院内灯火通明。
小尹子被挂在架子上,已经受了刑,浑身都是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