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的居然是司明,似乎刚结束会议,穿着整齐的黑色西服,手里还提着个袋子。文惜慧一见司明,脸上的笑容就特别亲切:&ldo;快过来吃饭,就等你了。&rdo;司明嗯了一声,一边换鞋一边朝这边走过来,叶谦乌溜溜的黑眼珠在司明身上打转,转了半天,才跑到司明面前道:&ldo;叔叔,你是不是刚才电视里那个人?&rdo;司明捏了捏叶谦的脸蛋,微笑着把他抱了起来。叶敬辉凉凉的道:&ldo;才认识三秒就往人怀里钻,也不怕遇到人贩子。&rdo;叶谦反驳道:&ldo;爸爸说,我二叔才像人贩子。&rdo;叶敬辉白了眼叶谦,又冷冷的看了眼笑意更深的司明。司明却一脸若无其事的放下叶谦,迎着叶敬辉冷如冰剑的目光款步走到他面前来,很&ldo;厚颜无耻&rdo;的贴着他坐下。司明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轻轻放在叶致远面前。&ldo;叶叔叔,这是我跟阿辉给您的礼物。&rdo;叶敬辉后背一僵,却感觉到司明温热的手轻轻盖在了他微凉的手背上。叶致远打开盒子一看,居然是一套极为精致华美的茶具,茶杯上雕有漂亮的花纹,茶壶上还绘制出龙的形状,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叶致远敲了敲茶杯,听到如潮水起落般奇特的回音,双眼一亮:&ldo;是木鱼石茶具?&rdo;司明点头笑道:&ldo;是的,上次去旅行的时候,听阿辉说叔叔很喜欢喝茶,我们就一起买了这套茶具。&rdo;叶致远难得露出笑容,看着那茶具似乎很开心,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ldo;难得你们有心。&rdo;叶敬辉僵硬的坐在沙发上,想要挣脱司明的手,司明却像是知道了他的意图,一反手,轻轻扣住他的手指。温暖的指节穿过指缝,十指相扣的握住,传递着一股安心的力量。司明凑到叶敬辉耳边,轻声说:&ldo;阿姨叫我过来的时候我查了一下,今天应该是你父亲五十岁的生日。&rdo;叶敬辉指尖颤了颤,却被司明握的更紧。这么多年来,从没给父亲送过什么礼物,也从没从他那里收到过什么礼物。转眼他已经五十岁了。这个生日,或许是他这辈子,最后一个了。联盟(下)祖孙三代人在客厅沙发围坐一圈,一边看电视一边吃晚餐,原本冷冰冰的家,居然变得格外温馨。小叶谦切了大蛋糕每人发了一块,吃的满嘴奶油可爱无比,叶致远似乎心情特别好,难道露出笑容,还把叶谦抱在怀里给他夹菜。饭后,司明和叶父坐在沙发上聊天,叶敬辉却被文惜慧借口叫去厨房帮忙。几日不见,文惜慧似乎老了好几岁,原本乌黑的头发间也夹杂了几缕银丝。叶敬辉站在她身后,只觉得心中一股酸涩,过了这个五十岁的生日,不知父亲还能活多久,这些年一直跟着他奔波劳碌的妈妈,如今也是皱纹爬上眼角,不复当初的美丽。&ldo;阿辉,这次你跟司明联手对付关天泽的事,我们都知道了。&rdo;文惜慧一边洗碗,一边轻声说着,&ldo;既然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你跟司明之间,或许可以重新开始。&rdo;叶敬辉沉默片刻:&ldo;妈,这件事我自有主张。&rdo;顿了顿,转移话题道,&ldo;爸的身体怎么样了?&rdo;&ldo;他一直不肯住院,医生建议他在家休养,如今……&rdo;文惜慧顿了顿,出口的声音有些干涩:&ldo;如今,癌细胞已经扩散了。&rdo;之后便没再说话,厨房里只剩流水洗碗的声音。叶敬辉沉默着站在原地,轻轻闭了闭眼。司明早在那次旅途中,就买好了茶具作为送给父亲的礼物,不管他是什么目的,或许,自己都该对他说一声谢谢。这个五十岁的生日,是父亲在这世上度过的最后一个生日,三个儿子没有人想起给他礼物,反倒是司明,圆了他一个心愿。转身回到客厅的时候,见司明和父亲聊得正欢。话题的内容都是跟茶具有关的,司明还很有兴致的跟叶谦讲起故事来。&ldo;当年雍正皇帝让皇子们走访民间,去找一种会唱歌的石头,谁找到了就把皇位传给谁。后来居然真有人找到了一种会唱歌的石头,那个人,就是后来的乾隆皇帝。&rdo;叶谦好奇的问道:&ldo;会唱歌的石头,说的就是这个木鱼石吗?&rdo;司明微笑着摸了摸叶谦的头:&ldo;是的,你把耳朵贴在这茶杯上,会听到潮水样的回声。&rdo;叶谦就把耳朵贴过去听,兴奋的道:&ldo;真的有哦。&rdo;说着又冲叶敬辉灿烂一笑,&ldo;二叔,你也来听听。&rdo;小孩子真是幼稚死了,叶敬辉不由得白了他一眼。&ldo;二叔……&rdo;叶谦的声音听起来还挺委屈,叶敬辉走到司明旁边坐下,没理叶谦。叶致远突然道:&ldo;谦儿,去帮奶奶洗水果。&rdo;叶谦嗯了一声,从沙发上下来,蹦跳着跑去厨房。叶致远和司明两人面前都放着一杯茶,今天仆人都不在,这茶应该是司明亲手泡的。司明给叶敬辉递过来一杯,却听叶致远道:&ldo;给他喝这个是暴殄天物,他只会牛饮。&rdo;叶敬辉讪讪的放下茶杯,却见司明看向自己的眼底流露出一点温柔的神色:&ldo;尝尝看,新买的铁观音。&rdo;&ldo;哦。&rdo;叶敬辉拿起茶杯轻轻抿了几口,司明泡的茶如记忆中一般,有种特别的清香。叶敬辉心中嗤笑自己,或许是心理作用的缘故,原本最讨厌的苦涩茶水由他亲自泡出来,那种味道即使微苦,也让人难以忘怀。叶致远正襟危坐,冷漠的目光看向叶敬辉,话题又转到商场:&ldo;天宇现在情况如何?&rdo;&ldo;一切顺利。&rdo;叶敬辉平静的答。叶致远点了点头,又转向司明:&ldo;司明你那边呢?&rdo;&ldo;两家企业合并之后,有些内部的小问题正在处理。&rdo;&ldo;是人员调整吧?&rdo;叶致远顿了顿,沉声道,&ldo;在生意场上,做事虽然需要果断狠决,可有时候,还是留一分情面吧,不要把人逼到绝路。少几个仇家,就如多几个朋友,手段还是不要太绝的好。&rdo;他的话似乎隐隐在暗示什么,叶敬辉有些疑惑,却见司明微微一笑,道:&ldo;我知道了,请您放心。&rdo;叶致远赞赏的点了点头,道:&ldo;那你们聊吧,我先休息了。&rdo;说着便转身上楼。他起身之后,叶敬辉看着他方才坐过的地方,居然有一大把花白的头发掉落。应该是化疗导致的头发脱落吧,怪不得他在屋里都要戴着帽子。叶敬辉沉默着,扭头看向他的背影。多日不见,他似乎老了许多,原本挺直的脊背也微微弯了起来,上楼的时候,一步一步踩得极稳,却在脚尖离地的刹那,控制不住的颤抖。叶敬辉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尽头。感觉到肩膀上放了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拍着,像是安慰。叶敬辉翘起嘴角笑了笑:&ldo;我们回去吧。&rdo;不想在这个家里待下去,那种奇怪的氛围,逼得人喘不过气来。司明开车返回郊区,车内的收音机放着吵吵闹闹的小品,叶敬辉侧过头来,见司明正专心开着车,偶尔因收音机里的爆笑台词而轻轻翘起嘴角。‐‐司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些日子一直对他猜忌怀疑,他的脾气也依旧捉摸不定。或许,很早以前对他的印象,才是最真实的。他的狠在外,对付对手毫不留情,对手下的人也经常面无表情的冷声训斥。可他却会在下班后围着围裙在厨房做饭,炒菜时的表情看上去分外柔和。他也会在无聊的时候随意看看电视,因为那些恶俗的笑料而微微扬起唇角。他更会在父亲生日的时候精心准备一份礼物,并且贴心的把叶敬辉也算进去,让父亲开开心心过了这辈子最后一个生日。他会陪长辈聊天,谈吐从容,也能微笑着接受父亲那种居高临下式的命令口吻。他会给叶谦讲故事,看着小孩子一脸兴奋的神色,不觉得他们幼稚,更不会厌烦。他会在自己心情不好的时候把手轻轻放在手背上,什么都不说,只是拍一拍,似乎在鼓励,又像是给人一份温暖和安心的力度。‐‐就是这样一个男人,不知不觉间走进了心里。也是&ldo;司明&rdo;这两个字,让叶敬辉突然觉得不再孤独。可是,也正是他,心狠手辣,冷漠无情。明知关天泽会毁掉萧逸的一切,却眼睁睁的看好戏。明知那次旅途会有意外,也依旧不提醒。明知天宇集团岌岌可危甚至濒临破产,也能镇定从容背着自己发信息。一边面对着自己的调侃,一边不动声色操纵叶家产业的生死大关。他会在做-爱之后留下&ldo;游戏结束&rdo;四个字就决然的转身离去,也会在手里拥有天宇生杀大权的时候云淡风清的谈条件。他实在太会伪装,他甚至可以在最恨的人面前展现最完美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