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沙不错离开后没多久，俞东海又来了，来的还不止他一个人。当慕枕流看到俞东海带着青蘅郡主大摇大摆出现时，不禁有些佩服这位郡主。不是每个人都能如她这般，受挫之后，马上重振旗鼓，披甲再战。&ldo;慕老弟公务繁忙，哥哥我又来打扰了。&rdo;俞东海哈哈笑着，一如既往的热情。慕枕流道：&ldo;两位差爷昨日受委屈了，慕某实在是过意不去。&rdo;&ldo;两个饭桶，算哪门子的爷。&rdo;俞东海摆手道，&ldo;这等小事，也值当老弟挂心？来来来，我为你引见一位贵客。&rdo;青蘅郡主在他的示意下，娇羞地上前半步。&ldo;这位是……&rdo;俞东海话还没说完，就被人半路截断：&ldo;厨娘郡主嘛，昨儿个已经见过了。&rdo;门口，夙沙不错顶着一头热汗，面无表情地说。26京师青蘅郡主的脸很快扭曲了一下，又恢复正常，可怜兮兮地望向慕枕流。慕枕流道：&ldo;这位是夙沙公子，不拘一格庄的主人。&rdo;俞东海早就知道慕枕流与一个江湖人关系密切，见夙沙不错仪表不凡，态度却粗俗无礼，暗暗皱眉，表面仍笑容满面地说：&ldo;久仰久仰。&rdo;夙沙不错道：&ldo;你听过我？&rdo;当然，没有。俞东海反应极快，看了慕枕流一眼道：&ldo;慕大人提起过。&rdo;夙沙不错饶有兴致地问道：&ldo;说我什么？&rdo;俞东海用眼神向慕枕流求助。慕枕流无奈地笑笑道：&ldo;武功高强，为人直爽。&rdo;俞东海顺坡下驴：&ldo;正是！百闻不如一见。夙沙公子果然如慕大人所说的那般，为人直爽坦诚。&rdo;夙沙不错点点头，走到俞东海和青蘅郡主边上。青蘅郡主畏缩在俞东海身后。&ldo;你也相信她是厨娘？&rdo;夙沙不错突然道。俞东海愣了愣，道：&ldo;此言何解？&rdo;青蘅郡主双目含泪，委屈地看着慕枕流。夙沙不错拳头一紧，生出一股将俞东海与青蘅郡主一起揍一顿丢出去的冲动。&ldo;两位请坐。&rdo;慕枕流看出他脸色不对，上前一步，挡在他身前，对门口高声喊道：&ldo;来人，上茶。&rdo;茶很快上来，却比慕枕流平时喝的还要差一些，里面的茶叶数一个手掌就数得过来，而且水是凉的。俞东海抿了一口，意味深长地看向慕枕流。慕枕流叹气道：&ldo;军器局最近……&rdo;俞东海道：&ldo;可要我调些人手过来帮你？&rdo;慕枕流搁杯子的动作微微一顿。&ldo;慕老弟莫要误会，我只是看你刚刚上任就要独立支撑偌大一个军器局，有些担忧。&rdo;俞东海补充道。慕枕流琢磨了一下。他不在乎俞东海的手伸入军器局，只要一心为公，谁是谁的人并不重要。只是，平波城的局势这么乱，俞东海究竟是一心为公，还是一心向瞿，尚待商榷，再加上，他身边还有信王后人，实在叫人难以放心。他笑道：&ldo;俞兄一番美意，我怎会误解？若是力不从心，一定上门求助，届时还望俞兄不要嫌我麻烦。&rdo;俞东海大笑道：&ldo;你我兄弟，何必说两家话。&rdo;青蘅郡主低声道：&ldo;俞大人有慕大人这样的知交好友，真是叫人羡慕。&rdo;俞东海哈哈笑道：&ldo;慕老弟，郡主竟羡慕起我来，你又如何？&rdo;慕枕流道：&ldo;郡主过誉了。&rdo;俞东海道：&ldo;我与郡主相识已久，她竟不羡慕你而羡慕我，真是，真是……哈哈哈，我冒昧说一句，女大不中留啊。&rdo;青蘅郡主面色娇艳欲滴，怯生生地垂头。夙沙不错冷哼一声道：&ldo;听说信王府不久前被抄家了。&rdo;青蘅郡主身体一震，脸色刷白。俞东海也没想到他竟然这么不给面子，直接戳破了窗纸。慕枕流早已见怪不怪，苦笑道：&ldo;他一向直率，还请大人与郡主海涵。&rdo;夙沙不错翘着腿，状若漫不经心地说：&ldo;听说信王府的家眷被判了流放，郡主是路过平波城，进来打个招呼吗？&rdo;青蘅郡主坐不住了，娇躯微微颤抖。俞东海皱了皱眉头，看向慕枕流。在他眼里，夙沙不错是慕枕流的下属，他的言行自是慕枕流授意。慕枕流有些无措。他是独子，从小到大都是独来独往，长大后交友，也在朋友的本分之内，从未逾越过界限，对他人横加干涉，如夙沙不错这般的，明知在外人眼中他与自己俨然拴在了一条绳上，也不好开口斥责，只能打圆场道：&ldo;年少时，曾在恩师的府里远远地瞻仰过信王风采，见之难忘。见了郡主，才知道什么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rdo;俞东海&ldo;嗯&rdo;了一声，面色仍有些僵硬：&ldo;郡主才华横溢，在京师有&lso;小牡丹&rso;的美名。&rdo;慕枕流道：&ldo;时候不早，不如由我做东……&rdo;俞东海不等他说完，就截断道：&ldo;既然时间不早，我们就先告辞了。&rdo;慕枕流不以为意：&ldo;我送二位。&rdo;俞东海无可无不可地一笑，与慕枕流并肩往外走。青蘅郡主自以为隐秘地看了夙沙不错一眼，引来他的冷笑，吓得不敢再东张西望，快步追上俞东海。临分手，俞东海看了眼来路，见夙沙不错没有跟上来，低声道：&ldo;慕老弟，也就是哥哥我懂你，才知道那个夙沙说的话并非出自你的授意，若是换一个人……嘿。你身边有个武功高强的人保护，哥哥我也能放心，但是，江湖上武功好的人多如牛毛，要找一个能制得住的才好。&rdo;慕枕流苦笑。这个道理他何尝不知，可惜，由不得他挑。俞东海看出他眼底的无奈，有些讶异，暗暗揣测起两人的关系。&ldo;还有一事，青蘅郡主……她是故友后人。信王糊涂，妻女无辜。还请慕老弟代为包涵。&rdo;慕枕流道：&ldo;慕某识浅，只看得见军器局一隅之地。&rdo;送走俞东海和青蘅郡主，就看到夙沙不错坐在台阶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ldo;地上凉。&rdo;慕枕流说。夙沙不错道：&ldo;他想把他的破鞋踢给你。&rdo;慕枕流眉头微皱，淡然地看了一眼，转向书房。夙沙不错心头一紧，猛然追上去，抓住他的胳膊道：&ldo;你刚才是什么意思？&rdo;&ldo;夙沙公子所指为何？&rdo;&ldo;你刚才看我的眼神。&rdo;慕枕流道：&ldo;夙沙公子是不是顶天立地的汉子？&rdo;夙沙不错嗤笑道：&ldo;你是怪我说你的厨娘郡主是破鞋。&rdo;慕枕流：&ldo;……&rdo;夙沙不错很喜欢将别人推给他，再生气。慕枕流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自从认识夙沙不错，头痛的时候就越来越多。&ldo;你为何看她不顺眼？&rdo;夙沙不错道：&ldo;卖弄风骚，恬不知耻。&rdo;&ldo;与你何干？&rdo;夙沙不错被他轻飘飘的疑问问住。慕枕流越过他继续往前走。夙沙不错很快又抓住他的胳膊，理直气壮道：&ldo;与你有关！&rdo;慕枕流道：&ldo;所以？&rdo;&ldo;相爷命我保护你，我自然要将这些居心叵测的人一一拔除。&rdo;慕枕流道：&ldo;强龙不压地头蛇。这里是平波城，不是京师，我们势单力孤，不能横冲直撞，纵是拒绝，也应该委婉地拒绝。&rdo;夙沙不错哼哼道：&ldo;你确定你会拒绝？&rdo;慕枕流道：&ldo;你不是说我心有所属吗？&rdo;夙沙不错一怔，抓着慕枕流胳膊的手微微松开，眼睁睁地看着他从自己面前走过去，双脚好似深深地插在地上，寸步难移。慕枕流虽觉得他的态度有些奇怪，却也没有深思。自从知道夙沙不错是恩师派来的人之后，他就收回了探究的心思，将精力放在其他事上。账目太细，账册太多，饶是慕枕流没日没夜的查，也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这一个月中，夙沙不错行踪成谜，开始只是白天出去，晚上回来，后来，三四天回来一次，五六天回来一次，到现在，已经十二天没有消息了。慕枕流空下来的时候，也会差人去打听打听，始终没有消息，也就罢了。这次与上次不一样，上次他知道夙沙不错去了哪里，何时当归。而这次，是夙沙不错自己的事了。军器局的账目做得非常用心，进账与出账完全能对上，唯一的疑点是杂项费用。只是杂项虽高，也没有高得离谱，分摊到军器局诸人身上，塞牙缝也不够，就能令他们铤而走险，供认不讳？慕枕流将自己选出来的几本账册又反反复复地看了好几遍，始终看不出名堂。查账是高邈的专长，若是他在此……也不知他现在如何了。想到高邈，他不免想到沈正和。平波城艰险，却险不过整个大庄朝最最险要的，莫过于天子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