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枕流不置可否。当对比的对象是高邈时，夙沙不错又想站到青蘅郡主这边了：&ldo;俞东海的秘密，难道你不好奇？&rdo;慕枕流摇头道：&ldo;不好奇。&rdo;夙沙不错不信：&ldo;撒谎。&rdo;慕枕流道：&ldo;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秘密，我若是一味地探究别人的秘密，岂非连自己的事情都荒废了。&rdo;夙沙不错道：&ldo;俞东海处处针对军器局，难道你一定都不担心？&rdo;&ldo;兵来将挡，水来土掩。&rdo;&ldo;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还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rdo;夙沙不错道，&ldo;你们若是没有达成协议，那两个衙役今天就不会说这样的话了。&rdo;慕枕流道：&ldo;无论如何，目前最紧要的是，把你的伤治好。&rdo;夙沙不错特意盯着他的眼睛看，发现他说这句话时，眼睛不躲不闪，十分真诚，心里熨帖不已，身上咄咄逼人的气势也收敛了许多：&ldo;不担心的广甫兄了？&rdo;慕枕流对他一会儿一个变的小孩子脾气异常无奈：&ldo;你想说时，自然会说了。&rdo;&ldo;我若一直不想说呢？&rdo;&ldo;我又能如何？&rdo;慕枕流如此淡定，总算抚平了夙沙不错内心的不悦，平心静气地说道：&ldo;我到柏州的时候，他已经走了。&rdo;慕枕流想问去哪里，又怕自己表现得太迫切，会引起他的反感，只好静静地等着下文。夙沙不错果然不负所望，继续道：&ldo;我问他们他去了哪里，他们却一个都不肯说，我只好向别人打听，打听了许久才知道，他带着一个书童，往北方去了。&rdo;他口中的书童，夙沙不错认识，原是个小门派的公子，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后来小门派卷入了一场江湖纷争，几个长辈都被人杀了，他当时年幼，收不住家业，被他爹野心勃勃的师弟给抢走了。他到处流浪，几经波折，才到了高邈的身边。25查账这个书童武功极杂，各家路数都有，难得能融会贯通，年纪轻轻就成为新一代的高手，纵然比不上霍决、贺孤峰这样的超一流高手，在他们之下，也算难逢敌手了。有他在高邈的身边，自己足可放心。慕枕流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抬头看到夙沙不错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仿佛在自己的脸上找寻着情绪波动的蛛丝马迹，心中一动，道：&ldo;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你如何受的伤？&rdo;他发现，只要自己不提高邈，关心的是他，夙沙不错的心情就会不错。夙沙不错哼哼道：&ldo;你不是说要送信给他吗？既然他往北走，我只好追着往北走了。&rdo;慕枕流微讶。他以为，夙沙不错找不到高邈，自然就回来了，没想到他竟然还追了过去。&ldo;谁知在半路中了埋伏……&rdo;夙沙不错皱了皱眉，&ldo;那群人武功一般，默契十足，十几个人一起上来，有些难缠。&rdo;他说得轻描淡写，慕枕流却能想象当时场面的惨烈，眼睛盯着他的胸口道：&ldo;让我看看你的伤口。&rdo;夙沙不错侧身避开他的目光，&ldo;看什么看，我要睡了。&rdo;慕枕流道：&ldo;那也要洗洗尘土换换药。&rdo;夙沙不错收住脚步道：&ldo;你嫌弃我？&rdo;慕枕流道：&ldo;不……&rdo;&ldo;也对，我脏兮兮的，你睡着也不舒服。&rdo;夙沙不错转身找厨娘烧热水去了。慕枕流越发觉得他阴晴不定，难以捉摸。翌日一早，门房就跑来说，俞大人将两个衙役带回去了，留了口信，说慕大人既有高手镇守，他就放心了。慕枕流想起昨天被夙沙不错胖揍一顿的两个衙役，有些歉疚，让人置办了一些礼物去知府衙门道谢，送礼的人没多久就回来了，还带着俞东海的回礼，比自己送去的还厚点。夙沙不错见了，赞叹道：&ldo;这个捞金的办法不错。&rdo;慕枕流哭笑不得。夙沙不错吃着豆沙包，目光一径地往他瞧：&ldo;老实交代，你与俞东海几时走近的？&rdo;恩师派他来，除了援助自己之外，想来也有保护自己的意思，两人同坐一条船，慕枕流也乐得有人商量，遂将廖府一门惨案说了，也说了自己与俞东海先后去了老掌局的书房，以及俞东海的猜测。夙沙不错听后，拿着筷子碗里扒拉了几下，才戳起一个豆沙包道：&ldo;唐驰洲有嫌疑，俞东海一样有嫌疑！&rdo;语出惊人！慕枕流显然从未往这方面想过，然而一旦打开了这个思路，竟也觉得十分有道理。夙沙不错说：&ldo;俞东海只要借救火之名，派衙役守住廖府各个出口，就能在里面为所欲为。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们是冲进去救火。&rdo;慕枕流想起俞东海来时黑乎乎的脸，心下一紧。夙沙不错道：&ldo;而且，唐驰洲杀廖府一家的理由是什么？&rdo;慕枕流道：&ldo;杀人……灭口？&rdo;&ldo;灭什么口？&rdo;慕枕流道：&ldo;俞大人认为，廖府贪污受贿之事与唐大人有所牵连。&rdo;夙沙不错掰开豆沙包：&ldo;我承认讨厌唐驰洲，他就像这个豆沙包，外面看着白乎乎的，里面全是黑心肠。不过，为了这么点小事，他还不至于堕落到杀老弱妇孺的地步。&rdo;慕枕流有些意外：&ldo;你认为不是他？&rdo;夙沙不错道：&ldo;他可不是靠方横斜才爬到今天这个位置的。他是爬到了今天这个位置，才投靠了方横斜。&rdo;慕枕流茫然。&ldo;唐驰洲是个非常迂腐的人。&rdo;夙沙不错评价道。慕枕流完全想不出唐驰洲迂腐在何处。夙沙不错道：&ldo;不迂腐，就不会一年四季都带着一把蒲扇。&rdo;慕枕流仍想不通两者的关系。夙沙不错问道：&ldo;你不觉得蒲扇很像扇炉子用的吗？这样老土的东西，也只有他肯当宝贝带着了。&rdo;他直勾勾地看着他，仿佛在说，赞同我，赞同我，快赞同我。慕枕流扶额。他适才怎么会觉得夙沙不错将要说出一个十分有道理的理由。夙沙不错道：&ldo;皇后姓唐。&rdo;慕枕流一怔：&ldo;他是皇后的……&rdo;&ldo;一表三千里的亲戚。不过整个唐家就出了他一个有出息的，自然要分外的提携。他与方横斜相识，也是当上总兵之后的事了。&rdo;慕枕流道：&ldo;既是如此，为何还要投靠方横斜？&rdo;方横斜虽然权倾朝野，却很少插手干涉武将之事，尤其是手握兵权的重臣，这也是这些年来皇上对他放心宠信的原因。依夙沙不错所言，唐驰洲有这样雄厚的背景，又当上了总兵，完全无需投靠方横斜，大可中立，还落得个自由自在。夙沙不错耸肩道：&ldo;说了他迂腐。他莫说贪赃枉法，就算是杀人放火，整个平波城也无人奈他何。至于皇上，想来也不会为这点小事令皇后不开心。&rdo;皇上与皇后是少年夫妻，算不上情深意重，却也有几分故旧之情，曾经有个妃子自以为得宠，就在皇后面前耀武扬威，扬言取而代之。第二天，皇上就将她打入冷宫，没多久就香消玉殒了，赤裸裸地宣告皇后国母之位，无可动摇。其后，天下四大美人之一的牡丹妃入宫，宠冠后宫，对皇后依然恭恭敬敬。慕枕流道：&ldo;如此说来，若是为了贪污受贿，唐驰洲不会动廖府。&rdo;夙沙不错道：&ldo;除非，有个更见不得人的理由。&rdo;慕枕流道：&ldo;若是有更见不得人的理由，唐驰洲、俞东海就都有嫌疑。&rdo;夙沙不错颔首道：&ldo;以能力而言，他们二人的确嫌疑最大。&rdo;慕枕流自言自语道：&ldo;以动机而言，到底是什么会使人下此毒手，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rdo;&ldo;廖府。&rdo;&ldo;军器局。&rdo;&ldo;老掌局，受贿。&rdo;&ldo;局丞……&rdo;慕枕流猛然站起来。夙沙不错差点将豆沙包送到鼻子里去，&ldo;你……&rdo;&ldo;我要查账。&rdo;局丞说过，他和五室令是中饱私囊，不是贪污受贿，那么，军器局的账目就一定有问题！夙沙不错站在门口，看着占了半个书房的账册，眉头皱成一团：&ldo;你要查这些账？&rdo;分明是给自己找不痛快。慕枕流知道，局中有不少局丞一系的人不满自己亲近俞东海，所以在暗地里使绊子，不然，只要交上来每年的总账册就好。但他们没料到的是，慕枕流要看的，正是巨细无遗的每一笔账。他伸手拿起平波城军器局初建时那一年的总账册。夙沙不错瞪着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ldo;你真的要这样一本一本地看下去？&rdo;慕枕流比了个嘘的手势。夙沙不错在屋里坐了一会儿，见对方始终不离自己，忍不住弄出了一点声响，见他还是不为所动，气得摔门而出。他走后，慕枕流才抬头往他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无奈地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