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烈的心早就蠢蠢欲动,听练无伤这么一说,信心顿时大增。心想这门功夫既是昊天门所有,自己身为少主万万没有找不到之理。倘若外公在天有灵,也定然会帮自己达成心愿。大声道:“好,咱们就去找找看!”
看着他容光焕发的脸,练无伤却垂下眼帘,盖住了眼中的担忧。
次日凌晨,练无伤和凌烈拜别张猎户,翻过后山,向信州出发。第二日傍晚,在落雁镇与任逍遥会合。
任逍遥不放心这两人的安危,执意要跟来。他借缉拿凶手之名出降龙堡,故意向反方向走,甩脱了盯梢,这才抄小道来到落雁镇。
一来感动于他的诚意,二来也是想多个人多分力,练无伤便答应下来。凌烈虽不愿意,但既然无伤应允了,只有乖乖听话的份儿。心里却在抱怨,这任逍遥害他都不能跟无伤亲昵!
不过凡事有任逍遥这个老江湖指引,一路上的确方便许多。风餐露宿,更是避去了不必要的麻烦。眼见再有一日,就要到达目的地了,凌烈和任逍遥都是喜形于色,只有练无伤眉间忧色日深。
“无伤,你不开心?”
这天早上,趁着任逍遥去附近的镇子购买用品干粮,凌烈偷偷地问——凡是与外界打交道的事,都由稳妥谨慎的任逍遥负责,练无伤和凌烈则为避人耳目守在野外。
怕见他洞悉的目光,练无伤别过脸。
“别不承认,你瞒不了我。情这么顺利,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就是因为太顺利了,才让人感到不安!练无伤叹了口气,轻轻摇头,回想这些日子发生的事。
先是得到陌生人的指引,找到了凌烈。然后他带着凌烈逃亡,居然躲过了重重追捕!虽说有任逍遥的相助,可也太容易了些。接着他想帮凌烈恢复武功,更查到失传的“化蝶神功”竟早是师父的囊中物!所有的事情都顺利得好象冥冥中有老天保佑一样!
“也许就是外公的在天之灵保佑,那些坏人注定难以得逞!无伤,等报了仇,咱们就回家去,我打猎,你采药,过超凡脱俗的日子。”凌烈想想美好的前景,脸上的笑意再也收不住。从后面抱住练无伤,将头靠在他肩上轻轻磨蹭。
这是又一个让练无伤感到担忧的地方。师徒关系被打破,练无伤的心态也渐渐发生了变化,对凌烈的依恋越来越深,当凌烈憧憬两人的未来时,他也会由衷感到期待与满足。
其实寡淡不是他天性。“心如止水”只是漫长岁月中孤独沉积的结果。对人淡漠,也不过是受伤的心保护自己的手段。否则,当初大师兄刻意的温柔,也不会轻易攻陷了他的心房。
如今,有人在这“寡淡”的壁垒上打下了缺口,所有的感情便跟着源源流出,不可遏抑。
打下缺口的这个人,就是凌烈。
练无伤很清楚,隐居山林是不得已的选择,一旦凌烈恢复了武功,所有的宏图大志也会跟着苏醒。要报仇,要重振昊天门,要称霸武林扬名天下!“归隐”,终究是一句空话!
所以越接近目的地,他越担心。既怕找不到宝藏,又怕……找到了。
拉开凌烈的手,练无伤转过身,深深的凝视他。
凌烈被他看的耳根都红了,手足无措的道:“无伤,你别这样!你这样看着我,让我忍不住想……想亲你。”呜……无伤根本不知道,他的眼神有多么惑人!
然而令凌烈吃惊的还在后面——
练无伤慢慢的靠近,伸手拉低他的头,然后把自己的唇印了上去。
无伤在吻他,主动地吻他!
一瞬间,天旋地转,凌烈昏头胀脑地吻了下去。
沉浸在深吻中的两人,谁也不曾听到,远处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有人慌张的拣起落地的东西,匆匆走开了。
踉跄着走出很远,任逍遥心中的震惊却丝毫没有平复。天,他看到了什麽?无伤和凌烈,他们……在拥吻?他们两个都是男子呀!
世道虽然鄙夷男风,但任逍遥游历多年,这种事不是没见过,何况他早已知道练无伤的一段过往情伤。可为什麽,一旦活生生的景象出现在眼前,他竟几乎控制不住自己!
更令他惶惑的是,心为何会隐隐作痛?当看到练无伤顺从的依偎在凌烈怀中,他的胸口就好像被大石砸中,几乎喘不过气来,满嘴都是苦味!
恍然大悟,原来他早就爱上无伤了!
从第一次见面,就被那双干净的眼吸引,这是久历江湖的他从没见过的。慢慢的发现,这个冷淡坚强的人,内心却是如此凄楚无依,尤其眉间那若隐若现的脆弱更是紧紧揪住了他的心,不知不觉中牵引著他的视线……
想为无伤做些什麽,想看他笑,想抚平他的伤痛,让他活的快乐──这是自己最大的心愿。可这个心愿却在别人身上达成了。
无伤,这就是你的选择吗?只有这个人能打开你紧闭的心门,你对他割舍不下的关爱原来都缘自情之所锺?
倘若如此,我无话好说!
我……只想看你笑罢了。
如此而已!
昊天门的墓地建在离天门宫二十里的一片高地上。背靠群山,俯瞰下去,一条河带源远流长。上下呈虎龙之相,集地气之盛。
墓园占地甚广,东面齐集了西门氏十二代先祖,背山面水,一字排开。西面是十余座新坟,修建得十分简单,那是凌烈上次来时为死去的父母叔伯立的衣冠冢。
“外公的墓在这里。”
凌烈带著他们来到一座墓前。这就是一手创建了昊天门,被誉为“武林神话”的盖世奇人西门海天的长眠地。它远离其它坟茔,规模也大上许多,正如它的主人,傲视群雄,绝世无双。
坟墓由坚石砌成,最特别的是墓前由大理石方砖平铺了一丈方圆的底座,碑前不远有一处微微凹陷,那是给人跪拜之用的。
练无伤伸手触摸著碑文上师父的名字,低声道:“师父,无伤来看您了。”
恍惚间,师父的音容笑貌,谆谆教诲,如在耳边眼前。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很自然的跪在了在那凹处,伏身叩头连连。
师父,无伤不孝,不能见你最後一面。
你把无伤养大,教我武功理义,俨若生父。无伤非但不能报答教诲之恩,反而令师门蒙羞……是无伤对不起师父!
无伤本无颜见你,只求师父知道,一切都是无伤的罪孽,只怪无伤一人,千万不要责怪凌烈……
“好了,无伤。外公看你这麽伤心,一定不会怪你。”
“不错,起来吧。”
凌烈和任逍遥站在一旁,见他额头已然磕出了血,依然不肯停下,连忙拉住他劝慰。
任逍遥看那地上斑斑血迹,心下黯然,可想而知,一直隐藏在练无伤心中的负罪感可有多深!忽然他目光一闪,盯住了大理石上的花纹,叫道:“你们看,这块石头上的纹路好生奇怪,好像……是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