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六没好气道:&ldo;我要去请大夫看侯爷的腿伤。而且侯爷最喜干净,定然是要人伺候沐浴的。&rdo;&ldo;阿六哥不愧是侯爷面前最得力的人,果然思虑周详。既然这样,那我也不便相留了。&rdo;冯古道笑眯眯地看着他出门,默默地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然后跳上床,无声地掀起床帏一角,只见一根手指头粗的铜管嵌入墙中,露出小半截在外面。他伸出手,想在铜管上轻轻一弹,但转念又改变了主意,放下床帏,手在床铺上打着拍子轻哼道:&ldo;野花芳草,寂寞关山道。柳吐金丝莺语早,惆怅香闺暗老。罗带悔结同心,独凭朱栏思深。梦觉半床斜月,小窗风触鸣琴……&rdo;薛灵璧沐浴完,又让大夫重新将伤口包扎好之后,问随侍在旁的阿六道:&ldo;他房间里有什么动静?&rdo;阿六道:&ldo;唱了近半个时辰韦庄的《清平乐》,不过此时已经睡下了。&rdo;&ldo;清平乐?&rdo;薛灵璧眉头微微一挑。阿六忙道:&ldo;我已经让人去参详了,很快就知道他为何而唱。&rdo;薛灵璧道:&ldo;不必了。你去找人往铜管里灌冷水。&rdo;阿六愕然。&ldo;听完曲子,不打赏怎么行?&rdo;他冷冷一笑。翌日一早出发。阿六虽然对冯古道被带走,自己被留下的事情耿耿于怀,但是想起昨天晚上从他房间里传出来的惊叫还是觉得颇解气。所以一见他出来,就眉飞色舞地迎了上去,&ldo;昨天夜里,我隐约听到了一声尖叫,不知道你有没有听到啊?&rdo;冯古道冲他打了个喷嚏,然后满脸笑容道:&ldo;我只听到茅房里不时传出的水声和风声。&rdo;阿六想笑,但看到薛灵璧不耐烦地掀起车厢帘子看他们,立刻肃容道:&ldo;时辰不早,你还是快点上路吧。&rdo;冯古道刚要抬脚,突然停下对他道:&ldo;魔教真的毫无动静?&rdo;阿六不悦道:&ldo;你认为我会骗侯爷?&rdo;冯古道拍了拍胸脯道:&ldo;我只是被魔教吓怕了。&rdo;说着,轻巧地跳上车辕,钻进了车厢。想到原本专属于自己的位置正被冯古道占据着,阿六心里的妒意就忍不住地钻出来,酸溜溜道:&ldo;冯古道。此去我不在侯爷身边,若是侯爷冷了热了,你一定要照看好。&rdo;&ldo;哈欠。&rdo;冯古道打了个喷嚏。薛灵璧皱眉道:&ldo;出去。&rdo;冯古道听话地钻出车厢,坐在车辕上冲阿六挥手道:&ldo;没问题。&rdo;阿六:&ldo;……&rdo;车轮轱辘轱辘地转动起来。有车夫驾马,冯古道乐得靠着车门闭目养神。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薛灵璧突然道:&ldo;你知道先帝有一张藏宝图么?&rdo;冯古道眼睛也不睁,随口答道:&ldo;这种事情先帝怎么会告诉我?&rdo;&ldo;先帝治下,我朝国泰民安,国库丰盈。但是先帝居安思危,将国库的一部分藏了起来,一是备他日不时之需,二来也怕后代子孙不知节俭,胡乱挥霍。而藏宝的位置他就画了一张图,交给一个极为信任的亲信代为保管。&rdo;冯古道道:&ldo;那个亲信不会是侯爷吧?&rdo;薛灵璧没好气道:&ldo;当时本侯才七岁,你认为皇上有可能信任我么?&rdo;冯古道道:&ldo;侯爷天生异秉,非同寻常,难说啊。&rdo;薛灵璧沉默了很久,道:&ldo;动用国库并非小事,当初不可能只有皇上和那个亲信两人知晓。本侯之所以保荐你去户部,也是希望你能从中打听些消息。你不会令本侯失望吧?&rdo;冯古道缓缓睁开眼睛,&ldo;侯爷真的决定举荐我进户部?&rdo;&ldo;你认为本侯说这么多,只是为了哄你?&rdo;薛灵璧声音转冷。冯古道陪笑道:&ldo;我只是惊喜之中带了几分常人都有的不敢置信而已。&rdo;薛灵璧轻哼。&ldo;当然当然。&rdo;冯古道说着,又说了几则笑话想活跃气氛,奈何车厢里面却连冷哼声都没有了。不过到了晚上,两人的关系又缓和过来。毕竟曾经共同患难过,薛灵璧对他的态度至少比刚见面时要亲切很多。偶尔也会找他到房里一同下盘棋,或是聊聊风月之事。但是关于藏宝图和户部举荐之事倒没有再提。这样一路坚持到了侯府,他们刚在房里歇下不到半天,京城上空阴沉了近半个月的天终于落下大雪。冯古道兴之所至,让人煮了壶酒,坐在窗边看着外头纷飞的雪花小酌。宗无言带着一个背着药箱的老者匆匆走来。冯古道笑着挥手道:&ldo;宗总管。&rdo;宗无言走近道:&ldo;侯爷吩咐我带御医来看看你身体里的午夜三尸针。&rdo;冯古道受宠若惊,&ldo;侯爷竟然还记得这件事?&rdo;宗无言道:&ldo;御医刚替侯爷看完腿,侯爷说反正看一个是看,看两个也是看,就便宜你了。&rdo;冯古道跳下椅子,亲自开门迎接道:&ldo;多谢宗总管,多谢御医。&rdo;宗无言道:&ldo;多谢侯爷才是。&rdo;冯古道笑道:&ldo;侯爷自然是要谢的,不过要当面谢。&rdo;御医进门也不罗嗦,直接让他伸出手来诊脉。诊完脉,他又让他躺在床上,伸手摸着他的丹田处。冯古道疼得脸都青了,&ldo;御……御医,这是针……真的针……&rdo;御医缩回手,慢慢地捋了把胡子,&ldo;老夫行医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接触过江湖上的暗器,有意思。&rdo;冯古道苦着脸,&ldo;……&rdo;&ldo;午夜三尸针,它为何只在午夜发作呢?&rdo;御医低头沉思。冯古道慢慢从床上坐起来,深吸了口气,将丹田处的隐痛按捺下去后,微笑道:&ldo;&lso;午夜三尸针&rso;成名江湖多年,不是一时三刻能解的,御医不如回去慢慢想。&rdo;御医回神,点头道:&ldo;言之有理。不过你在侯府不要乱跑,老夫过段时间再来看你。&rdo;冯古道笑得有点发苦,&ldo;其实不解也没关系。&rdo;只要不乱按,他死得不会那么快。宗无言将仍在埋头苦思的御医送出去。冯古道坐回窗边,还没喝完一杯,宗无言又来了。冯古道抚着心口的位置道:&ldo;不会又有御医要来了吧?&rdo;&ldo;是侯爷有请。&rdo;&ldo;前脚找人帮我看病,后脚就给我机会去道谢……侯爷还真是心急。&rdo;冯古道无奈地放下酒杯,直接从窗户跳出去,跟着宗无言走。薛灵璧在湖心亭等他,而去湖心亭的路上有一大段没有顶棚的路。所以当冯古道到湖心亭时,身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白雪。薛灵璧让他坐在身侧,亲自出手帮他将雪拂去。&ldo;多谢侯爷。&rdo;冯古道顿了顿道,&ldo;只是那个御医还是算了吧。&rdo;薛灵璧道:&ldo;本侯也只是想试试。&rdo;冯古道叹气道:&ldo;我大概下半辈子都不会想找大夫看病了。&rdo;&ldo;你不问本侯为何找你来?&rdo;&ldo;侯爷若是想说,自然会说。&rdo;薛灵璧微微一笑道:&ldo;还记得你说过,当今天下见过明尊庐山真面目的绝对不会超过十个。&rdo;冯古道心头别的一跳,&ldo;不错。&rdo;薛灵璧缓缓道:&ldo;本侯找到了其中之一。&rdo;患难有理(九)冯古道平静地望着薛灵璧脸上那抹意味深长,浅笑道:&ldo;莫非侯爷是将暗尊抓来了?&rdo;薛灵璧举起酒杯,轻轻一晃,看着自己的倒影在杯中波光微漾,&ldo;本侯还不准备动袁傲策和纪无敌。&rdo;冯古道叹气道:&ldo;我虽然知道当今天下识得明尊的人不会超过十个,却实在不晓得另外的几个是谁。&rdo;&ldo;那今天就让你见一见。&rdo;薛灵璧一口气饮尽杯中酒,放下杯子,拍了拍手。紧接着便有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传来。冯古道侧耳道:&ldo;来者武功不俗。&rdo;薛灵璧道:&ldo;你的耳力也颇为不俗。&rdo;冯古道苦笑道:&ldo;一个人心惊胆战得久了,耳力就会自然而然地不俗。&rdo;薛灵璧为自己和他分别斟满酒,&ldo;只要有了明尊的庐山真面目,本侯就会下令各州府全力缉拿。任他身插双翅,也难逃本侯掌心,到时候你自然可以高枕无忧。&rdo;&ldo;侯爷不怕他垂死挣扎,鱼死网破?&rdo;冯古道忽道。薛灵璧眼睛微眯,转头却见一个长身玉立的白衣青年撑伞而来,漫天雪花在他身旁纷落,使他的面目也格外的模糊不清。冯古道迟疑道:&ldo;我似乎不曾在魔教见过此人。&rdo;&ldo;不错,他并非魔教中人。&rdo;正说着,青年已到亭前。&ldo;草民参见侯爷。&rdo;他一手撑伞,一手拿着卷轴,微微躬身。薛灵璧颔首道:&ldo;本侯听闻江湖传言,俊极花三,雅极端木。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