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离道扑地笑起来答:“是它自己漏出来啦,不是我让它出来的。”
薛允诚叹道:“总是这样。”
练离道:“哎。”顺势把头枕在薛允诚的膝上。
天宫的孩子,未通人事,彼此之间,很是亲密,一派天真烂漫,常常枕着彼此的胳膊或是腿就睡在一处。练离此举,完全是无意。
薛允诚在地府却是看尽人间的情怨纠缠,这千百年来,从不曾与人如此亲近。亲人远在地府各殿及天宫,下属与小鬼们又怎么敢。
练离柔滑的长发水一样地铺了他满膝,丝丝缕缕,牵牵绊绊的。他忽然非常非常想伸手扶摸一下。
可是,已经几百年的岁月过去了呀,他已经换了模样,改了容颜。
现在的他,是他的属下,是他殿前的无常。
薛允诚堪堪把手收回去,握成了拳。
他轻轻扶起他的头,示意他坐好。
练离突然觉得很委屈。
这个人,从一开始好象就不喜欢他呢,第一天就想把他退回天宫。而且,一直都是那么严厉,难以亲近的样子。
薛允诚看他眼里突然涌上的水气,问,“怎么?”
练离道,“不怎么。”
薛允诚沉默半晌问,“冷么?”
练离转过头来,“啊?”
薛允诚道,“这里,比天宫冷。”
练离点头,“真的哎。冷倒罢了,只是潮的厉害。”
薛允诚也点头。
两人静坐了一会儿,看那水光在湖中跳跃,看薛允诚盘石一般的模样。练离实在是忍不住笑意,憋得好难受,终于说,“属下告退了。”
薛允诚转过脸来看他,缓缓点头。
练离往后退了两步,转身走去。
片刻忽地又回过头来,笑着跳到薛允诚跟前,凑近他的脸说,“喂,你知道吗?我是第一次,把你看得这样清楚呢。”
薛允诚看着眼前猛然放大的眉眼,只能说出一声“啊?”
“以往,你总坐在大殿的最尽头,光线又暗你又威严,叫人看不清你的样子。我今天才发现,原来你是很英俊的一个人。”
薛允诚又道:“啊。”
练离忍不住地笑,“怎么回事,你说话总是一个字两个字的往外蹦,从来不成句的。”
薛允诚咳嗽一声,“咳。”
练离笑得皱起鼻子。
“其实,你若是脸上常带光明的笑容,真可称得上是大帅哥呢。”
“学了些什么词,你!”
“现在人间都是这么说的。干嘛总板着脸呢?人间诅咒一个人,总说叫他去‘见阎王’‘见阎王’的,这几千年来难道你不知道?”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练离拍手笑道,“看看看看,这回的话长一点了。”
薛允诚叹一声,说,“好了,你去吧。”
练离说,“哦。”
晚间的时候,薛允诚在偏殿自己的书房里,侍童报白无常求见。
练离轻轻地走进来,站在门口,也不进来,望着他微笑。
薛允诚问:“有事?”
练离点头。
薛允诚道:“说。”
练离道,“哦。”进前两步,终于忍不住跳到近前,说,“我来,谢谢你送的羊毛毯子与丝棉被,我试过了,很暖和很暖和。”
薛允诚道,“留着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