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明尊与雪衣侯是明尊与雪衣侯，陶墨与顾射又是另一回事了。明尊与雪衣侯虽然一在江湖一在朝堂，但无可否认的是两人都是当今天下难得的奇男子。他们二人互相欣赏惺惺相惜，乃至情投意合都无可厚非。而顾射其人他虽然只有几面之缘，但应当算得上是此类人，唯独陶墨……他看着陶墨昏昏欲睡的面容，轻轻叹一口。他受陶老爷救命之恩，又与陶墨相处两载有余，早将陶墨当做自己的子侄看待。在他心底，自然也希望他能找一个两情相悦的出色之人。陶墨对顾射有意，他看得出来。顾射对陶墨不一般，他今日亲眼所见，心里也有了底。若顾射是女子，出嫁从夫，他倒不担心，非但不担心，还会竭尽全力促成此事，哪怕顾射来头不小。偏偏顾射是男子，且是个心高气傲，目下无尘，惊采绝艳的男子。陶墨若是与他牵扯不清，恐怕到头来只会落得遍体鳞伤的结局。这样想着，他伸手轻轻拂过陶墨的睡穴，然后推开车门道：&ldo;去客栈。&rdo;郝果子一愣，&ldo;哪家客栈？&rdo;&ldo;与县衙近的，以后来回也方便些。&rdo;郝果子心中隐隐觉得不妥，回头看了陶墨一眼，却见他垂头不语，以为他默许，只得从命。亥时三刻。茶凉。纵横交错的棋盘上，一字未落。顾射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棋碗中插入，抬起，插入，抬起……顾小甲和桑小土从外面进来，脸冻得有些发白。顾小甲搓了搓手，道：&ldo;公子，这么晚了，他估计在衙门歇下了，不如您也先歇了吧？&rdo;啪。顾射从棋碗中拈起一子，又丢了回去，&ldo;去准备马车。&rdo;&ldo;啊？……是。&rdo;55、来者不善（一）夜深人静，街道空寂。马蹄与车轮声在空寂的街道上回响，显得格外阴森。衙役从瞌睡中省神，纳闷地看着马车停下，顾小甲跳下马车走上台阶，&ldo;我要见陶大人。&rdo;衙役道：&ldo;陶大人不在。&rdo;顾小甲皱眉。难不成是在来路上错开了？衙役道：&ldo;县衙屋顶漏了洞，大人去运来客栈投宿了。&rdo;&ldo;运来客栈？&rdo;顾小甲心下不悦，暗道：莫不是觉得住在顾府委屈了他？他回马车，将话一一转达。顾射淡淡道：&ldo;去运来客栈。&rdo;看来公子是杠上了。顾小甲幸灾乐祸地跳上马车，拉转缰绳，朝运来客栈的方向驶去。运来客栈在谈阳县也算是大客栈，旗杆斜插从二楼斜插出来，运来客栈四个大字迎风招展。顾小甲勒停马车，跳下来敲门。敲得久了，楼上隐约有骂骂咧咧声。顾小甲不理，继续敲着。店伙计总算匆匆忙忙地赶出来，哈着腰打开门，见到他不由一愣，下意识地挂上招牌笑容，&ldo;顾爷，什么风把您吹来了？&rdo;&ldo;阴风。&rdo;顾小甲吐了吐舌头。店伙计打了个哆嗦，干笑道：&ldo;爷说笑呢。您是投栈还是吃饭？&rdo;顾小甲道：&ldo;都不是，找人。把陶大人请出来。&rdo;店伙计笑容僵住，眼睛直往掌柜的方向瞧。其实掌柜刚才就出来了，正站在门边观望，看顾小甲和店伙计一同将目光投向他，不好再赖着不动，赶紧赔笑着上前道：&ldo;这夜都深了，陶大人想必都上床……&rdo;顾小甲见顾射没动静，更加大胆，嚷嚷道：&ldo;急事急事。&rdo;掌柜两边都不敢得罪，又吃不准这急事究竟有多急，便道：&ldo;不如请顾爷在这里稍作等候，我上去问一声。&rdo;顾小甲挥挥手。掌柜转头就走。顾小甲正想找个地方坐下来，就看到顾射进门，跟着掌柜往楼上走。店伙计吓了一跳。他以为来的只有顾小甲，不想顾射竟然亲自来了，想去拦人，又没这个胆子，只好跟在他屁股后面打转，道：&ldo;顾，顾公子，您怎么亲自来了，有事说一声就是。&rdo;掌柜原本走得就不快，听到后面的说话声，立刻回过头来，看到顾射也是一惊，忙道：&ldo;顾公子，你……&rdo;顾射道：&ldo;哪一间？&rdo;掌柜犹豫了下，便转身引路。所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在谈阳县这个地方，讼师就是营盘，县官就是兵。他宁可得罪县令，也不敢得罪讼师。反正真得罪了县令，他也能找讼师出头。要是得罪了讼师……他在右手边倒数第二道门前停下，转头看顾射。顾射点点头。掌柜便抬手要敲门，倒数第一间房门咿呀一声打开，老陶走出来，明知故问道：&ldo;顾公子深夜造访所为何事？&rdo;顾射道：&ldo;问罪。&rdo;老陶皱眉，&ldo;何罪？&rdo;顾射道：&ldo;失信。&rdo;老陶道：&ldo;哦？顾公子递状纸了吗？&rdo;顾射目光一凝。站在他身后的顾小甲看不下去，冲出来道：&ldo;失信的就是你们县令，还递什么状纸？&rdo;老陶道：&ldo;王子犯法庶民同罪。若是顾公子认为我家少爷有罪，也可状告于他，并无不可。&rdo;顾小甲皱眉道：&ldo;你真的是陶墨的老仆？我怎么看着你倒像是他的仇人，恨不得他作奸犯科被问罪才爽快呢？&rdo;老陶道：&ldo;我相信我家少爷为官清廉公正，绝不会徇私枉法。心中坦荡荡，自然不怕鬼敲门。&rdo;&ldo;什么鬼敲门？！&rdo;顾小甲大怒，&ldo;你什么意思？！&rdo;老陶似乎也察觉到自己言语太冲，缓了缓，笑道：&ldo;失言了。我只是讶异一锤先生门下的顾公子竟会半夜三更来客栈造访而已。&rdo;顾射抬手准备叩门，老陶低声喝阻道：&ldo;顾公子！&rdo;顾射手在半空中顿住，转头看他，&ldo;你总是对的么？&rdo;老陶一愣。顾射的手已经敲下去。叩门声低沉。房中毫无动静。顾射眉头微微蹙起，&ldo;他出了什么事？&rdo;顾小甲和掌柜同时一惊。掌柜惊得是，万一县令在自己的客栈出事，只怕他难辞其咎。老陶道：&ldo;少爷累了，先歇了。&rdo;顾射又问了一遍，&ldo;他出了什么事？&rdo;老陶打量他。顾射不会武功，毫无疑问。无论是谈阳县的顾射，还是闻名天下的顾弦之，都是以文才和口才出名。但是此时此境，他竟给他一种高手才有的压迫感。&ldo;我点了他的睡穴。&rdo;老陶沉声道。顾小甲道：&ldo;你不会真的是他的仇人，长期潜伏在他的身边，准备找个机会对他下手吧？&rdo;老陶不理他，对顾射道：&ldo;有什么话不妨明天再说。&rdo;顾射定定地盯着他。气氛僵持。掌柜额头憋出一层薄薄的细汗。&ldo;准备一间房。&rdo;顾射终于开口。掌柜猛然舒出口气，忙道：&ldo;好好好，稍等。&rdo;顾小甲在顾射身边小声道：&ldo;公子真的要住在这里？&rdo;客栈的上房布置得再豪华，也掩不去来来往往的住客气息。顾射道：&ldo;将马车里的东西拿上来。&rdo;顾小甲看他心意已决，只得照办。掌柜店伙计跟着顾小甲折腾，直到子时才消停。一夜无话。清晨曙光白里穿金。陶墨睁开眼睛，一阵头重脚轻。昨天几时入眠的也不记得了，只记得上了马车，头低着低着便睡了过去。他坐起身，四周陌生的环境让他一惊，很快披衣而起。郝果子睡在外间，正着嘴巴，嘴角边隐隐有口水流过的痕迹。陶墨转了一圈，穿戴整齐，推门而出。细长的走廊让他很快意识到这里是客栈。旁边的门打开，老陶出来道：&ldo;少爷醒了？&rdo;陶墨见到他，心头一定，&ldo;我们怎么会在这里？&rdo;老陶道：&ldo;县衙屋顶破了，少爷睡得死，我便自作主张带少爷来了客栈。&rdo;陶墨想起与顾射的约定，惊道：&ldo;糟糕。&rdo;老陶道：&ldo;怎么？&rdo;&ldo;我忘了与顾射的约定。&rdo;他想着，便急急忙忙地回房间推醒郝果子。郝果子醒来也觉得有点头疼，揉了半天的眼睛，才茫然道：&ldo;少爷。你醒了？&rdo;陶墨道：&ldo;我们快起来去顾府。&rdo;&ldo;哦。&rdo;郝果子还未完全清醒，只是下意识地坐起来，穿衣服。老陶道：&ldo;顾公子就在客栈。&rdo;正要自己拿着盆去打水的陶墨一怔，吃惊道：&ldo;你说什么？&rdo;老陶重复道：&ldo;顾公子昨夜来了的客栈，不过少爷睡得太死，没有叫醒。&rdo;陶墨回身，对着铜镜抹了半天的眼睛，然后道：&ldo;他住在哪间房？&rdo;老陶不敢苟同地皱眉道：&ldo;少爷准备这样去见他？&rdo;&ldo;我怕半路上遇到。&rdo;陶墨小声道。说曹操，曹操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