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的另一端,是他。
少年开心地笑了,笑得如同在温暖风中恣意翱翔的鸟儿。
缓缓睁开眼睛,千帆看到身边趴睡的男人。
他怔住,内心涌过万丈涛澜;层层迭迭的回忆像潮汐一般冲击着自己的胸臆——光是感受着对方的呼吸,便浮现阵阵烧灼般的痛苦!
这些痛苦远胜过身体所受的伤。
若非刚从梦中醒来,太清楚梦境与现实的区别,千帆会以为自己仍停留在十年前,那时的两人仍是单纯的少年——但毕竟还是长大了、分离了,又可笑地重逢了。
舌尖传来浓重涩意,千帆发出无声苦笑,看着熟睡中的男人,静默的双眸明明灭灭,泛起清浅水光。
男人毫无防备地趴在床边,额前垂下的刘海遮住眼睛,却更彰显自鼻梁到下颚深削立体的线条。少年时的他就有一张很俊朗帅气的脸,现在则更加端正,充满稳重的男性魅力。
一眨不眨地盯着男人,千帆几乎成了凝固的石头。他的心忽然变得那么轻,却又那么重;那么温软,却又那么冰冷;那么脆弱,却又那么坚硬。
太多感情塞满胸口,令他悲喜交加,却无法诉说,只能持续地凝视对方——仿佛这样就能把男人的睡颜刻入心底。
尽管自己从来没有忘记他的脸。
以前在学校楼顶,当男人经常打盹靠着他入睡时,千帆总会像个变态的猥亵男,不厌其烦地盯着对方迷糊的睡脸。如果男人要睡一整天,他想必也会看上一整天吧?当时的他只觉得怎么也看不腻,哪怕要看一辈子都满心欢喜。然而事易时移,年少的他不曾预想过,如今的自己只要多看男人一眼,便会感到阵阵窒息般的痛苦。
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却怎么也不敢触及男人的发丝。一点一点的——怀着无比寂寞的表情,千帆将手指缓缓收回。
突然,穆天成动了动,倏地睁开眼睛……
两人毫无防备地四目相对,千帆的瞳孔如针刺般猛然收缩!
所幸对方刚醒,视线焦点还未对齐,没有看到自己眼中满溢的感情;趁穆天成揉眼睛的间隙,千帆很快恢复了冷淡的模样。
“千帆,你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
完全清醒后,穆天成猛地站起询问,脸上充满关切。
“还活着,没有被你害死。”
穆天成一怔,忍不住笑了——对方火药味浓厚的态度一如既往,然而毒言辣语的千帆,总比躺在床上死气沉沉的千帆好。
“对不起。”
“废话少说,你看上去还不错嘛。”将他从头扫视到脚,千帆这才放下心。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家伙应该没事。
“我很好,只是吸到了一点浓烟,身上有些小擦伤……你却为了救我而受重伤。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才害你变成这样,我一定会负责的!你住院的费用,还有康复所需的花费,全都包在我……”
“有件事我必须先声明。”
千帆冷冷地打断他:
“我救你跟对象是谁一点关系也没有。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就算是一条狗我也会救的,明白了吗?”
(一条狗……)
穆天成的表情明显窘了一下。
“所以你大可收起这副感激涕零的恶心表情,别把我当你的救命恩人,我承受不起。”
千帆冷着脸继续表示:
“事实上,如果早知道里面待的是你,我才不会那么傻地冲进去,随便你被烧成一坨焦炭还是几块碎骨头,都不关我的事!”
所有感激都被这番话堵在喉头,穆天成不由抿住双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