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听哭丧着脸的明辉说,当时尾随而来的千帆在确认穆天成进入火场后,也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明辉拦都栏不住。
万万没想到千帆居然会做到这个地步!
为什么?他不是一直很厌恶自己吗?
——我实在没兴趣跟这样的你做朋友。
他数天前说过的话言犹在耳,行为却呈现如此强烈的反差。凝视着眼前气息微弱的男子,穆天成久久无法动弹。
“穆先生,不必担心,你的同事刚做完内钢板固定手术,大概要到明天才会醒来。他还年轻,身体很健康,应该能够顺利康复的。”
一位中年护士长走了进来,手脚利落地替换输液瓶——她专门负责这次事故所有伤患的护理工作。
“会有后遗症吗?”穆天成神情凝重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只要骨头愈合的情况良好,回复到受伤前能蹦能跳的程度是没问题的。”
经验丰富的护士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笑容,然而穆天成怎么也没办法放松。
左股骨粉碎性骨折加上小腿骨折可不是什么轻伤;纵使能痊愈,今后恐怕也很难再像以前一样,毫无顾忌地进行激烈运动。万一出现任何闪失,导致千帆今后行动不便,难道不是自己一生的罪责?
“我可以守在他身边吗?”
“穆先生,你刚才在爆炸现场吸入不少毒烟,现在身体还很虚弱,最好回病房多休息一下。”
“不,我要留在他身边。”
穆天成在床边坐下,尽管口吻温和,神情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护士长叹了口气,没再多表示些什么,随后便捧着空的输液瓶离开病房。
“穆天成,即使有一天我消失了,这个世界还是不会有什么变化吧?不会有任何人为我伤心。”
身着高中制服的清秀少年嘴里嚼着口香糖,冷冷地倚在学校楼顶的护栏上,俯视着整个校园。一位穿着同样制服的俊朗男生在他身后席地而坐,背靠在高高的水塔壁上,以沉稳的神情翻阅课本。
“你妈会伤心的。”翻书的俊朗男生淡淡道。
“她刚刚新婚,正是开心的时候,又怎么会为了我而伤心?”
清秀少年眼中闪过一丝阴霾,更显孤傲叛逆:“就算伤心也只是一时的,要不了多久,她就会把我忘得一乾二净,一如她忘了我爸及之前无数个后爸一样。”
“你是她的亲生儿子。”
“事实上不过是个拖油瓶,眼中钉!如果我真的消失的话,肯定不会有人……”“我会。”
俊朗男孩无奈地合上手中的课本,叹气道:
“至少我会伤心。”
“你真的会?穆天成?”
少年蓦地盯着他,双眸炯炯发亮,耀眼光芒几乎要将观者灼伤。
“真的会。”
长久的凝视几乎维持了一世纪那么久。只见清秀少年原本阴郁的脸颊蓦然绽开单纯笑靥。
“好吧,既然你会伤心,我就不消失好了!”
仿佛应许承诺般,少年抓紧护栏,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觉得自己胸口暖暖的、涨涨的,带着说不出的欣慰。
少年空荡的内心似破败的风筝摇摇欲坠,准备随风一同栽向地面、摔个粉身碎骨,却在听到对方的肯定回答后倏地变得安定。
仿佛被一根无形细线拽住,自这一刻始,自己的存在有了归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