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玛尚气怔怔的,鄙弃的目光看向门外,却不经意间看到不远处一个值夜的侍卫不断向这边探头张望,目光都在柴宁宇身上,目光透着猥琐,发现格玛注意到他以后,立刻缩回了脑袋,重新站好。格玛愈发鄙弃,转眼去看柴宁宇,柴宁宇穿着那件白色的单衫,头发散乱一片,微微眯着眼睛,似醉了一般侧在火堆边,火光下朦朦胧胧,有一种无法形容之态,倜傥或是娇憨之态?这两种完全凑不到一起的形容词,却在此时同时出现在格玛脑海中。柴宁宇侧在那里,一手扶额,看格玛没有答话,说道:“此酒酿制时掺了砒霜,想来殿下也不敢喝。”格玛不禁道:“有什么不敢?“话音未落,柴宁宇已经把皮囊扔了过来,说道:“我也没觉得你不敢喝。“格玛越发赌气起来,拿了皮囊仰头喝了一口,入口却一阵火辣辣的感觉,这酒极烈,一口下去,格玛直觉的舌头刺痛,辣的双眼发红,忍不住一口喷了出来。柴宁宇看着她的狼狈,在那里嗤笑起来。格玛不仅怒道:“这样的劣酒,你也喝得下去,还好意思拿来请别人喝!”柴宁宇却道:“这酒酿的时候是要加砒霜的,天寒地冻,也只有这种烈酒才抗的了寒冷,公主殿下娇生惯养,也难怪喝不惯这种酒。”格玛闻言,冷哼了一声道:“不就是喝酒么,有什么喝不惯的?”她说着又喝了一口酒了,硬咽了下去,辣的脸颊赤红,随手把皮囊扔还了柴宁宇道:“别当我是吃不了半分苦的小女子。”柴宁宇接了皮囊,不再言语,悠悠喝着自己的酒。格玛起身走到柴宁宇身边,小心翼翼拉起锦缎面,内纫了驼毛的大氅,不至大氅被弄脏了,坐在了柴宁宇身边说道:“我方才说,我那支军队你可以随时调动,军备粮草都不是问题。”柴宁宇却侧在一边,晃着酒袋子,悠然道:“哦,不过练了两三个月的新兵,打仗?不过是送死罢了。”格玛说道:“我不在意损失,我只要你把他们拉出去好好练练,我要的是一支劲旅,骁勇善战的士兵也像宝剑,宝剑锋从磨砺出,这支军队需要血来开锋,只有开了锋他们才能算是真真的战士,否则宝剑若不开锋,材质再好也是枉然。”柴宁宇点头道:“那可要死上相当一批人了。”格玛望着火光,说道:“我说过我不在乎损失,兵贵精而不在多。”只有经过一茬一茬的战斗和死亡的淘汰后剩下的那些兵,才能称之为战士。她们都是冷酷的人,目的大于手段的人,也就是说可以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鲜血,死亡,都不过是她们走向权力巅峰的铺路石。当然格玛对柴宁宇各种欺凌,柴宁宇是不会对柴德成说的,因为柴德成不可能让柴宁宇为了一个旻蕴儿而作出牺牲,也不可能容许柴宁宇为了旻蕴儿而向别人低头。所以柴宁宇对柴德成说起此事时,她说的是:“那位公主不过是争一时意气,我不是为蕴儿,只是觉得这也是个机会,我们一边有蒙古,在和吐蕃拉近关系,对我们只有百利而无一害。”柴宁宇隐瞒了格玛一定要她做奴隶这事,隐瞒了格玛每次都千方百计折腾她的这些事,柴德成若是知道,绝对不会容许柴宁宇再去吐蕃的,对他来说,旻蕴儿再好也只是个可用之人而已。柴宁宇自己觉得忍受这些不算什么,旻蕴儿为她以前不知道忍了多少。柴宁宇只是想,只要把旻蕴儿救出来,就不让她在参与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让她过些安心的日子,柴宁宇觉的为了旻蕴儿,这些她都可以忍受下来。格玛逼她杀了蒙古使者,想以此切断柴宁宇的后路,柴宁宇并未让她如愿,虽然她杀了蒙古使者,但她却是在送走蒙古使者后,暗中跟上去,假扮刺客杀的,蒙古人并不知道这事是柴宁宇做的,格玛见到了使者的人头,蒙古人只是要求柴宁宇帮他们查清楚此事。一个任性妄为,一个老奸巨猾,棋逢对手。不过柴宁宇以为这些她都可以忍下来,却忘了人是会得寸进尺的,而且退让一旦开个头,基本就只有一步步后退了。其实起初她们的关系并不是太恶劣,除了格玛一定要柴宁宇做她的奴隶外,其余的事情都还不算过分,毕竟两个人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况且格玛非要柴宁宇做奴隶,非要打上那个奴隶的烙印就是为了出口恶气,实质上她并不能完全操控柴宁宇命运,所以烙印打上以后,她的恶气也出了,何况以柴宁宇性格,也不可能任由她欺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吃点小苦头而已,不算什么。然后她拿着格玛的手谕去见了狄流儿,狄流儿看了手谕,格玛倒是大方,她倒小气起来,警惕的看着柴宁宇道:“你要多少人?”柴宁宇道:“有多少人我全要。”狄流儿即刻摇头,柴宁宇道:“她说了我可以随意调动。”狄流儿却说道:“保不齐你拉这些人就是去送死的,送死不要紧,你把这些人一下子全部坑进去,我怎么跟她交代?”柴宁宇没想到她这么说,一时无语,狄流儿斜着眼睛,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她一番,说道:“你面相尖酸,双目阴沉,眉间窄短,主阴险残忍,十几万人你一下坑死的事,绝对做得出来。”柴宁宇闻言,无奈而又头疼的捏了捏狄流儿口中窄短的眉心,说道:“你什么时候学会看相了?”狄流儿笑起来,说道:“随口胡诌而已,不过呢,我不会把人全给你的。”柴宁宇只好说道:“那你给多少。”狄流儿说道:“一半。”狄流儿现在带的兵有十二三万,这其中招募的流民只有一小部分,一大半人是吐蕃人,在吐蕃是奴藉,他们还在为能够脱离奴籍而欣喜鼓舞,狄流儿给柴宁宇一半人,也有六七万人了。只是柴宁宇对这支军队看法并不乐观,她说:“这支队伍就算真练成一支劲旅,也只能顶一时之用,没什么前途。”狄流儿疑惑道:“为何这么说?”柴宁宇道:“因为他们不知道对谁忠诚。”狄流儿满眼带着狐疑,等着柴宁宇,那意思像是在说柴宁宇得了便宜还卖乖。柴宁宇却道:“至于格玛,他们距离太远,隔着一大层,本来军队中还要看你的,结果你这个将军做得一塌糊涂,只管练兵,不管别的,没有凝聚力,兵将不能齐心,乃是兵家大忌,若是翻看历史,那些百战百胜的军队,一定会有一个能跟战士们一起出生入死,同甘共苦的统帅,你倒好,把这支军队练废了。”柴宁宇懒洋洋的评价着狄流儿带出来的这支军队,“切。。。。”狄流儿呲之以鼻,柴宁宇笑了笑,说道:“他日有空,我给你看看我带的兵。”柴宁宇果然是带着那几万人去送死的,这一批新兵战斗力有限,却被她作为先锋派去攻城,她就在冬日里,骑在马背上看着战场上血流成河。身边的副将柯如华看着眼前的情景说道:“将军,我看火候差不多了,动手吧。”柴宁宇却悠悠然说道:“急什么?待在耗上一阵子,拖得敌人疲的打不动了再上,我的兵的命可值钱多了,能少死一个是一个。”她骑在马背上,悠然咬开了酒袋子的塞子,仰头喝了一口。这一战,这批新兵折了三万八千人,而柴宁宇自己,几乎没有任何损失就拿下了金城。所以当格玛接到狄流儿快马传来的急信时,气得几乎吐血,作为围观者,狄流儿点滴不漏的把事情如实上报。格玛怎么能不吐血,叫新兵打前锋不是问题,拿他们当盾牌也不是问题,但是故意把人往万人坑里填那就恶毒了,不止恶毒,而且居心叵测。所以没几日之后一封加急信送到了柴宁宇手上,格玛要见她。金城距逻些城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柴宁宇快马加鞭也要赶差不多两天路,两日后,她出现在了格玛面前,格玛一看见她,随手就把手边的砚台对她砸了过来,柴宁宇一侧头,砚台摔在了地上,摔得粉碎,格玛眼看着还挺立在那里的柴宁宇,怒道:“你只是个奴隶而已,在我面前你没资格站着!”柴宁宇咬了咬唇,一脸麻木的单膝跪了下去,说道:“参见公主殿下。”格玛气冲冲的从榻上走了下来,扬手向柴宁宇打过去,柴宁宇一仰头,躲开了这一巴掌,格玛怒道:“柴宁宇你真够胆大的,我让你可以随便调动那支军队,不是让你去拿他们填万人坑!那些人都是我用钱养起来的!”柴宁宇沉默不语,格玛冷眼看着她,努力平静了一点,说道:“你就没个交代?”柴宁宇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说道:“事已至此,我随你处罚。”格玛更加气得无语,恨道:“好,好,随我处罚,来人,给我打,打到我说停为止!”两名侍卫拿着手臂粗的棍子站在柴宁宇身后,举手打了下来,木棍打在肉体上发出的沉闷的声音响在格玛的耳边,格玛坐在桌后,冷眼看着柴宁宇。柴宁宇单膝跪在那里,依旧面无表情,便是那块磐石。与柴宁宇这种无数次出生入死过的人来说,挨顿打不会比吃鱼卡到刺更严重,不知道打了多少下以后,柴宁宇依旧无动于衷,格玛却越来越无力,无力中瞪着柴宁宇说道:“够了。”行刑的人住了手,格玛恨恨的看着柴宁宇说道:“你不怕挨打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