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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林小说>夺君天下>第110页

她又一次自作主张地保护了我,令我只能手足无措地眼睁睁看她倒进我怀中。……与她比情,我真是傻得冒泡。无视春鼓戏,桃花季;声生气,生声泣;夜叶奕,叶夜易;季季戏,戏季季;不明所以,人拥车挤;难择所栖,蕾攘苞熙。今日,玉千斩的心情和往常一样,很灿烂。信步矮树桃林,她一手拉马,一手牵着爱、妃。两匹白马少不经事,闻到花香就迈开了小碎步,满眼花团锦簇,满脑春意盎然。“爱妃为何唧唧?”玉千斩听了半天唧唧叽叽,差点以为自己置身鸡寮。当然,这么个音也纠结,义也纠结的小曲儿,就是让她看了书面,她也弄不清内里迂回,聪明如翎秋恨,不会枉费力气授解于她,“本宫在学皇上小时候叫姐姐的声音,皇上没听出来?”玉千斩登时颓败,大好青年的脸变成番薯皮,与那三月桃花作比也不输分厘——她幼时口齿不清,凡是耶音都会被她念成一音,好在她是储君,不用叫爹爹和爷爷,不然老亲王和先太上皇定会一日呕血三次,每次呕血三升。其实呢,在翎秋恨指头尖,玉千斩的死穴还不止这些,仅是发音一项,无论洛国话还是仲景话,仅是唧一音,无论哪个唧,仅拿背诗来说,她就有“鸡鸡木鸡鸡木兰当木鸡”这种叫人笑掉大牙的把柄落在翎秋恨手中。好在她少年阴险,早早把翎秋恨收入后宫,立了正妃,绑在身边,若非如此,哪天大咒师心血来潮,把她的丑事到青楼茶馆里一说,洛国少不了得来十场八场文字狱方可解她难堪。朕要把所有带耶的音都该成口口……这种话她心里想想也就罢了,断不敢拿出来说,特别是当翎秋恨面说。朕还要把所有朕说不清楚的话都改成口口……山路半日,此时,抬头就能看见凌霄观尖顶。峻岭间,夕阳挥笔,捺一抹胭红在山巅,皴一晕金黄于谷底,形形色色不可谓不鲜亮,惹得玉千斩连连赞叹,但翎秋恨总觉心里别扭,到底哪儿别扭也说不好,只感到这山,已然不是自己当年与师兄弟几个论道谈星的仙境,仿佛换了家主的宅院,物是人非。玉千斩素来善观色,见爱、妃沉默,自己也识相地闭上了嘴,衣摆处一点青尘,她低头悄悄去抠。若是长尾巴,想必她会把尾巴在身后半尺红土上摇三下,拍两下,以解尴尬——虽早是习惯了的。好一会过后。她苦脸道:“爱妃……”朕有点饿。离开仲都已有两日,早上吃的两斤糯米年糕好不顶事,酸水还没泛起来就消化殆尽,山脚下又戒备森严,没有小摊,就没有午饭吃……她想拉爱、妃快点走,再快点走,到了观里就可以吃晚饭了。翎秋恨想起上回玉千斩被拒关外时大动肝火的样子,清淡道:“本宫自上一线尘,你在此候着,这山上的草根树皮你爱吃什么吃什么,不用跟本宫客气。”遂皱眉瞧她,被她牵着的手不自然地挣了挣,却发现她突然将五指收得死紧,甚至连温软掌心都渗出汗来。玉千斩坚定地摇头道:“朕和你一起去。”倒不是为了饱肚子。“就算爱妃嫌朕污浊,上不得一线尘,朕也要在一线天等着。”凌霄观设观断崖之上,外关名“一线天”,内关名“一线尘”。无干系者,不得上山;门外子弟,不得入关;唯有师徒直系方可进到一线尘域内。像玉千斩这样的大香客,撑死算个“观友”,对法道士而言,仍是污秽之人,入外关亦是特赦,勿提内关。“在这儿可没人会当你是皇帝。”言下之意:你先想清楚。“爱妃放心。”玉千斩斩钉截铁应到。能陪爱妃就陪爱妃,陪不了爱妃就尽量早点见到爱妃——这也是原则。如果爱妃在内关冷了,朕在关口,方便递上衣裳;如果爱妃在内关饿了,朕在关口,方便传菜;如果……如果她此时不那么惧内,那往后的事,便是简单的,如果不简单,那至少不难办。三个时辰后,玉千斩就着浓重夜色,抖抖满身寒露,看两匹马儿各自吃饱喝足,自己却还饿着肚子,心里有些难受。开玩笑,皇帝呀,人家是皇帝呀,若是饿死,那可不比失节事小。运气,长啸。爱妃——朕瘪了——杳无音讯。再来,如故。翎秋恨往常虽对玉千斩不厚,常常是爱搭不理的态度,但轻重缓急仍分得一清二楚,故意叫玉千斩担心的事情她从不去做,若有,也是事先下了通牒的,此间,内关方圆不过一里,别说玉千斩是运了气喊的,就算常人,在这旷野里,稍大点儿声嚷嚷,内关都能听得十分真切。玉千斩的心跳陡然快了起来。眨眨眼,她用手背抹掉自己鼻下水般透彻的冰凉清液:“爱妃若再不应朕,朕可冲关了。”依旧无声。她急忙抽出洛神,击破关口石峰阵,靴踏白枫顶,剑架青岩上,取一高处,四下打探。啥?!爱妃、妃、妃,啊、没了?!玉千斩脑袋里嗡一声响,懵了,手足一时无措,差点从树上跌下。一线尘来去路一条,左右峭壁,后有悬崖,唯独两关毗邻一处设着迷踪石阵的窄小土径通行山顶。玉千斩从送爱、妃进关便一直坚定不移地守在关口,但触目可及,除了个孤零零的占星台和嶙峋乱石,别说人,连个鬼也见不着。要按玉千斩往常做派,此刻非得把这凌霄山上事物一通乱剑劈砍了不可,然而凌霄山是翎秋恨自幼修行之地,“本宫出身凌霄山,你待它,需如待你老丈母娘家”翎秋恨曾这样警告她,所以她不能放肆,只得立刻折返山间凌霄观。“恨儿呢?!”一进门,玉千斩抓了个守更的小徒,不分青红皂白,扬手就要揍,吓得小道人咿咿呀呀地跪地求饶,“居士饶命,小道不知居士所寻何人阿!”小道人不知玉千斩口中的“恨儿”所谓何人,亦是情有可原。平白的,谁会晓得人家闺房里密语昵称?“朕问你们观主何在!”玉千斩将牙咬得咯咯响,活像要剥了眼前人的皮般凶恶。“观主入关去了呀,一线尘,”小道人手指向上戳戳,无辜地哭丧着脸,“我们师兄弟几个也在等着拜谒观主,却仍未见观主出关。”玉千斩定神一瞧,可不是吗,观内两排蒲团上,齐刷刷坐着十七八个少年道士,都是神情疲惫的样子,做不了假。---谢儿又哭了一夜,好容易被翎绮沂哄回去睡下,洛莫就来了。洛莫关上殿门,将刚熬好的莲子小米粥端放在翎绮沂面前,也不说什么,只是将勺子举到她手边。翎绮沂摇摇头,正要去推,洛莫却快一步避开了她的指尖,又保持了举勺的姿势,摆明了你不依,我不饶。无奈之下,翎绮沂接过勺子,一口接一口吃药般咽下了今日的第五碗米粥。“莫儿,我知道小米粥温补,我吃刚刚好,但是……”她皱皱眉,将空碗掐在手中晃了晃,看洛莫不明所以地歪了脑袋等她下文,嘴角扯出一丝僵硬笑意,戏谑道:“下回能给点咸菜不?”洛莫的脸登时红成颗胡萝卜,吱吱呜呜别扭得差点要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你也累了两天,快去睡吧。”接连三天候在门外,生怕内殿有点什么风吹草动,神经几乎要被绷成一条直线,这可不是寻常人受得了的,瞧,就连洛莫这样不寻常的人,眉间也有了黯淡的颜色,可见巨压之下睡眠不足乃是美貌的头号大敌。“郡主……”无论洛莫肯不肯,想不想,愿不愿,翎绮沂语气里也是不容回旋的坚定。洛莫明白,自己不该再给她添麻烦了。“洛莫遵命。”翎绮沂欣慰地点点头,起身送洛莫出得殿外,待洛莫走到她再也看不见的地方,这才关上门,亲手带起大殿门销,转头回了内殿。该睡的人醒着,明黄寝衫盖住胸肩上满缠的纱布,曲支着双腿,单手抱了膝上的被子,正目光迷离地仰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或者什么都没想。“沂儿,几时了?”她问,脸朝床内侧,将耳朵倾向翎绮沂,似乎害怕自己会听漏。翎绮沂坐到她身旁,俯在她耳边轻声道:“二更而已,再睡一会儿吧?”“不了,替朕更衣,通知龙翼集结待命。”说着,她吃力地揭开锦被,原想越过翎绮沂下床,却由于尚未适应失衡的身体,又失去了右肢的支撑,只好任凭自己一摇一坠地朝床外倒去。翎绮沂一时也没反应过来她是怎么回事,待得看出她的紧张,急忙着手去扶时,她已几乎要吻着地面。虚惊一场,犹有后怕,翎绮沂一把将皇帝拥进自己怀中,刚张开嘴要给那人压惊,没想那人突然在她胸前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一双薄肩抖得像秋风中半挂树梢的叶子,若光听声音,真是开怀,可她这一笑,听在有情人耳内,声声摧心,比哭更令人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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