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话被考官的呵斥声压下去,听不清了。
谁也没把这个小插曲当回事,然而半个时辰后,那名考生面色通红,趴在桌上气喘如牛,明显是不好了。
官兵顿时将人带去医棚,阵阵浓郁药味在考场弥散。
这场折磨终于在第九日下午结束了,时辰一到,贡院大门大开,一群考生如鱼入海,争先恐后冲出去。
然而贡院外密密麻麻站着等候的人,如此被堵了个正着。
领头官兵个个虎威怒目,将众人喝住,迅速清理出道儿来,先由得考生离开。
霎时人群如海浪翻涌,杜蕴到底只是一个十岁少年,一阵推搡而来似海浪打头,他几乎喘不过气,连站立也不稳了。
旁侧的崔大郎见势不好,用尽全力将少年护住,一路退至最外围,两人这才松了口气。
而杜大郎被迫挤到人前,没想到一抬头正好看到出来的杜长兰,立刻挥手大喊:“长兰,长兰,我在这。”
杜长兰同他大哥指了个方向,而后杜长兰顺着考生人流大步行去。
直待离开贡院半里地,人群才稀疏些许。杜长兰同友人汇合,忽然一道残影冲来,将他抱了满怀,杜长兰低头看着胸前的小毛头,又好笑又无奈:“爹身上臭。”
杜蕴鼻子动了动,松开杜长兰,附和的点点头:“确实臭嗷——”
少年捂着额头,不高兴的鼓嘴,下一刻又笑起来:“爹和叔伯们辛苦,先回小院罢。”
崔大郎也道:“前门大街太拥挤,我们绕到贡院后面,从小巷抄过去。”
众人点点头:“行。”
一群人纷纷上了马车,杜家人同陆文英一辆,崔家人同宋越陆元鸿一辆,张秀才卫秀才等人一辆。
众人都有些疲惫,靠着车壁闭目不语,然车辆经过贡院后门时,听闻一阵哭声。
杜蕴掀开车帘瞧了瞧。
杜大郎问:“蕴儿,怎么了?”
杜蕴迟疑道:“我瞧着贡院里抬了人出来,身上蒙着白布。”
车内倏地一静,既是蒙了白布,想来是人没了。
杜长兰捏捏鼻梁,叹了口气。
杜大郎过了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考试把命丢了?!”
从前杜长兰说与他们听,杜大郎只当个故事,没往心头去,如今亲眼所见,耳边还残留着哭嚎,他心里不是滋味。
回到小院,早备了热水淡饭,考生们关了九日受不住,沐浴后简单用点东西,倒头就歇下了。
这一觉直睡到次日晌午。
院子里传来轻微动静,杜长兰披着一件天水碧色外衫打开屋门。
小院里,杜蕴同陆元鸿蹲在地上熬煮什么,院子里都是苦涩的药味儿。杜长兰眉头一皱:“谁病了?”
杜蕴惊喜回首,“爹,你起了,饿不饿?”
杜蕴忙去给他爹端午饭。
陆元鸿道:“没有人病。”
“那是驱虫的。”崔大郎正好从院外回来。他在杜长兰身边落座,叹了口气:“还记得昨儿我们在贡院后门听到的哭声吗?我找人打听了。那名考生被雨水里的虫咬了,引发高热,人就没了。”
其他人也陆续起了,听个正着。杜大郎不敢置信,一个小小的虫子怎么能要命?
他们在地里干活,别说虫子,运气坏的被蛇咬了都有,可也活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