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内恢复宁静,杜长兰瞥一眼他大哥,没有在儿子身上多做话题,而是问:“大哥三年前去过一次郡城,你觉得郡城好吗?”
“当然好了。”杜大郎脱口而出,提及三年前的记忆,杜大郎这个乡下汉子也有许多话:“我上次去郡城倒卖布匹,轻松赚了小二两银子,仿佛钱从天上掉下来了。”
在兴平镇干一天活,累个半死也才几十文钱。
杜大郎眉宇飞扬,将那些细碎点滴一一道来,他至今都还觉得像梦一样美好。
杜长兰笑道:“你看,你也知道郡城好,既然郡城好,为什么不往郡城去,想法扎根呢。”
杜大郎抓抓脑袋,像是不敢置信弟弟说出这么痴人说梦的话:“我们都是庄稼汉子,怎么可能留在郡城。况且我们在村里的日子已经很好了。”
一年四季能吃饱,一个月还能沾荤腥,已经比很多人过得幸福了。
杜长兰不与他争辩,端起茶盏呷了一口,放下时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大哥,我也是庄稼汉子的儿子,但你看我如今。”
杜长兰越过他下马车,杜大郎愣在原地。
外面十分热闹,众人生了碳火,上置铁丝网架着,商量先烤什么。
杜大郎看着看着感觉好遥远,他缩在马车里,像一只老鼠偷窥外面的一切。
人群中,杜蕴一身五成新的月白色圆领锦袍,束腰带,套箭袖,风流又不失利落。阳光落在他身上,似玉做的人一般。
小少年同宋越说笑着,适时崔遥拿来一件浅蓝色围裙,应该是围裙。
因为那太漂亮了,根本不像乡下人家的围裙。崔遥给杜蕴套上。
杜长兰用挑子拨了拨碳火,将馒头和蘑菇放在网架上,用刷子蘸了蜂蜜涂抹。
其他人有样学样,一群人好不快乐。
杜大郎有些羡慕,又觉得自己脑子坏了,做饭有什么羡慕的。
他忍不住想,崔二公子他们都是秀才,蕴儿一个半大小子同他们能聊什么?
杜大郎自知不如弟弟聪明,但也不是蠢笨无医,杜蕴处在一群秀才中,没有半分拘谨,那般落落大方。他也知道这样是好的。
如果他的成礼也有这样的气度就好了。
他想的入神,忽然面前递过来一碟馒头,依稀可见碟底的海棠花式图纹。
拇指大的馒头刷了一层蜂蜜,烤的微微焦黄,泛着琥珀色,杜大郎仿佛嗅闻到了蜂蜜的甜香,一个个摆在玉白的碟子里,诱人极了。
杜大郎嘴快过脑子:“这是给我的?”他们难道不是吃干粮吗?
面前的少年星眸灿灿:“当然是给大伯伯的,您尝尝好不好吃。”
“好吃,肯定好吃。”杜大郎心虚的垂下眼,为他之前说杜蕴不该去郡城的话。
杜大郎接过盘子,刚要用手抓,才发现小馒头旁边还有一支银制小叉子。
杜大郎惊的说不出话。
他下意识在身侧擦了擦手,用叉子插了一个馒头,舌尖率先尝到独属于蜂蜜的香甜,表皮脆脆的,像糖葫芦的糖衣,内里却十分柔软,是麦子的清香。
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馒头。
长兰说蕴儿已经十岁了。但他觉得蕴儿才十岁,他的成礼今年都十七岁了,念了几年学,通字明理,村里人都是夸的。
可如果成礼面对一群秀才,定然也会紧张的说不出几句话。
馒头是甜的,可杜大郎此时此刻却觉得口中泛酸。
他想如果小弟身边带的人是成礼该多好,意识到自己如此阴暗卑鄙的想法,杜大郎臊红了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