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街上也无甚行人,地面凹凸不平,两道墙体斑驳,委实有些冷清落败。
我本无意伤春秋,奈何天色不饶人。
杜长兰摇摇头,打算买些菜回院。
倏地,他鼻尖一凉,仰首看去时一粒还未化去的雪花落在他眼睫上,模糊他的视线。
刺骨寒风中竟是夹了雪,然而雪情不大,有些落地就化了,而大多数还未来得及落地,便化成水自空中砸落。
寒风刺骨本就难捱,若是再裹挟冷冷湿意,人高马大的壮年也挺不住。
杜长兰的指尖泛起凉意,小黑也冻得一激灵,疯狂甩身,讨好的蹭蹭杜长兰的裤腿。
杜长兰加快脚步,中途宰了一只酱鸭,老板娘朝他笑:“多谢兰哥儿照料我生意,不然今儿又守得晚哩。”
说话间,老板娘跺了跺脚,将篮子里剩的几块卤豆干一并装给杜长兰,“这天也怪,说冷就冷了,冻得我骨头缝儿都痛,幸好能收个早摊哈哈。”
杜长兰也笑:“婶婶回去煮碗姜茶,洒块红糖,全身都暖和了。”
“晓得哩。”老板娘朝他挥手。
杜长兰提着食物健步如飞,小黑紧紧跟在他身边,忽然一道人影冲来。
杜长兰驻足:“这大冷天儿,你作甚去?”
崔遥道:“蕴儿想吃橘子,我去给他买。”
匆匆说完,崔遥就跑远了。
杜长兰往小院走,又一个熟悉的身影奔来,杜长兰道:“你又作甚去?”
“蕴儿想听故事,我不会讲,我去书肆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话本子。”宋越匆匆说完也跑远了。
杜长兰:
杜长兰想他等会儿再遇见谁也不会惊讶了,然而陆元鸿奔来时,杜长兰还是没忍住:“你要去买甚?”
陆元鸿挠挠头:“院里没鸡蛋了。”
“喔。”杜长兰面无表情越过他,几步的距离,他推开门,进院,关门一气呵成。
陆元鸿:“这是怎么了?”
天上雪水渐重,水雾氤氲,将整座小镇也笼了去。
杜长兰将食物放下,忽闻乐曲声,是他住的那间屋子传来的。
杜长兰擦了擦手,寻声而去,他敲门:“是我。”
下一刻屋门从里打开,一阵温暖的热意扑来,屋内置了两个炭盆,五支蜡烛将昏沉的小屋照如白昼。
成忱坐回床头搂过孩子,隔着被子轻轻拍着小孩儿的胸前,陆文英以叶做器,倾泻轻快小调。
杜长兰神情微妙。
杜蕴见他爹回来了,懒懒朝他爹伸手,想要抱抱,杜长兰道:“爹刚从外面回来,身上湿意重,你好好歇着,爹去做饭。”
小孩儿失落的放下手,没骨头似的靠在成忱怀里,听着陆文英吹奏的小调昏昏欲睡。
杜长兰离开厢房,门口的小黑跟上他,两刻钟后,其他人陆陆续续回来了,隔着一扇厨房木门,杜长兰都能听见崔遥那个大喇叭,嚷嚷先换衣,莫过了寒气给孩子。
杜长兰摇摇头,往灶里又添了两把火,“砰——”的一声,崔遥踹门而入,用前摆兜着几个黄油油的橘子和拳头大的青梨,背上还扛了两支甘蔗,梳的整齐的头发都叫甘蔗叶拨乱了。
他急急道:“快将橘子煨火里,烤给蕴儿吃,能清热止咳。”
杜长兰啼笑皆非,将果子一应接过,崔遥这才松口气,他吭哧吭哧喘气:“我跑了大半个镇才勉强凑上这么点儿,早知道提前备些果子在家了。”
外面嘀嗒声起,两人行至门处,天上的雨势竟是大了,淅淅沥沥砸个不停,空中泛起涟漪似的水雾。
崔遥打了个哆嗦,杜长兰将人拎进屋,烘烤崔遥的长袄。
火光映出杜长兰沉寂的眉眼,那双手摆动着棉袄,指骨分明,连指甲都透着粉色。
崔遥看着看着,道:“你这双手还挺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