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害怕地攥紧了拳头,机械护腕放电的功能随时可以开启,却按不下去。哪怕让沙耶罗到一丁点生命危险,他也下不了手。那么,也就只能自作自受了。就算被他杀死‐‐莫大的无助与不甘一下子从四面包抄过来,气势汹汹势不可挡。他像突然一下小了十岁,又变成当年的孩子一样,不争气地咬着牙喊了一声&ldo;哥哥&rdo;,违背了自己信誓旦旦的赌咒。一声哭泣般的呼唤如雷贯耳,骤然间,一线光明出现了沙耶罗黑暗的视阈里。他顿时僵在那儿,盯着怀里受惊过度的人惊惶失措的脸好一会,身体猛地震了一下,像被电击般的撒开了钳制对方的手,退后了半步。&ldo;哥哥……&rdo;赫洛哑着嗓子喊了一声,颤抖地抬起手拨开男人凌乱的发丝。底下露出一张俊美而面无表情的脸,眼底斑斑驳驳,幽暗难辨。他惊魂未定:&ldo;我是赫洛……你不认识我了?&rdo;咔嚓‐‐寂静的空间中青年的声音很轻,却直直劈入沙耶罗的颅骨里。他一下子找回了那根名为理智的绳索,抓住了它将断未断的末梢。赫洛看见眼前的人僵立了片刻后,缓慢地抬起手臂,指尖似有若无地掠过他的面庞,宛如一个盲者在探摸陌生人的长相。从眉眼至鼻梁,从鼻尖至唇畔,而后像记忆中那样用拇指描摹着他的五官,似乎带着熟悉的宠溺意味。&ldo;沙耶罗……&rdo;一丝不死的倔强促使着他很快鼓起勇气,抓住了那只抚摸他脸颊的手,如同一只不要命的猎物等待捕猎者施予柔情。这样希冀的时候,被他鼓起勇气握住的手抽了回去,眼前光线一暗,沙耶罗又压了过来,一只手撑在他的头侧,另一只手将他圈拢在怀里。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一块,心跳的频率近乎一致,在死寂里互搏。咚咚咚咚…赫洛听见自己的心脏狂跳不止,浑然不觉自己眼角泛红,仰着头,一边肩膀暴露在隔离服外面的模样,像暴雨后的净土一样诱人踏足。赫洛胆战心惊地看着他,沙耶罗的脸一半明一半暗,面孔像被光影交界线刀劈斧凿般割裂了开来,每一根线条都因克制而显得极其凌厉。注意到一边颧骨上自己留下的掌印,赫洛伸手抚上他的脸,却没料到对方被烫了似的别开脸,眯起眼,警告般的盯着自己。这会儿任何一下触碰几乎都是要命的。沙耶罗清楚自己一旦彻底&ldo;释放&rdo;,不知道会把赫洛蹂躏成什么样,要了他的命都有可能,而这小子却还不知死活的刺激他。这声&ldo;哥哥&rdo;兴许能一时唤回他的理智,但他清楚它不是良药,而是瘾君子的罂粟。也许再来一次,他就会彻底的……疯掉。&ldo;哥哥?&rdo;意识到这个称呼卓有成效,赫洛不知死活地靠近对方耳畔低唤,湿润的嘴唇像沾染着雨露的花瓣,呼吸散发着一丝丝幽香,仿佛在向他索吻。沙耶罗忍无可忍地一手捂住怀里人的嘴,不给他再叫他一声的机会。肌肉癫痫般的痉挛着,他强撑着不受控制的躯体,沙耶罗顺着怀里人的手臂向下探去,用力扯下了他腕部上的东西,然后将对方用力地推开来。然后他趔趄着向后退去,一簇蓝色的火花伴随着电流击打的噪音在他掌心闪了一闪,他就如一尊崩塌的雕像般半跪下去,栽倒在了地上。&ldo;等等!&rdo;赫洛震惊地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冲上去将对方拥紧。一头暗金色的湿发散落在臂弯里,那股还未消散的麻意激遍他的全身,使得他脚下一滑,没能抱住沙耶罗,两个人一齐跌跌撞撞地滚到地上。兄弟俩被汗水浸透的身躯交叠在一起,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性爱。亵渎之念&ldo;沙耶罗你这该死的混蛋!&rdo;他喘着粗气,咬紧牙关,一把从对方手里抽过手电筒,慌张的瞄了一眼上面显示的伏特指数,神经稍稍一松。沙耶罗向来做事精准,准到好像是拿仪器测量过的,连赌博赢到的数额也是。有时他真怀疑对方是个仿生人‐‐此刻也不例外,刚好是能使一个成年人陷入昏迷而不出现危险的极限值,再多按几下,就足够将一头小型猛兽击杀了。摸了摸男人臂膀上那个黑漆漆的烙痕,他眼眶一热,凑近对方的耳畔,恶狠狠地磨牙:&ldo;我恨你……你听清楚了,沙耶罗。明天我就回地球,把你扔在这儿自生自灭。&rdo;掏心挖肺地吐出这自欺欺人的一句话仿佛耗尽了他的力气,赫洛倒在地上,一手遮着眼睛挡住几欲夺眶而出的懦弱,连脖子上粘稠的血也懒得去擦,目光飘飘悠悠地透过头顶的小型舱窗升向高空,大脑有些晕眩。这颗陌生的星球上的景致原来这样唯美。没有地球上那样厚重的云层,天穹上只漂浮着一层薄薄的蓝色光雾,大大小小的星辰散落在其中,仿佛一片轻绡上点缀的宝石。就像那一年他过生日时,和沙耶罗在游乐园里看到的虚拟星空的样子。&ldo;这颗是冥王星,这颗是海王星……告诉我这颗蓝色的行星是什么,赫洛?&rdo;玻璃窗恍然化成屏幕,被男人颀长而骨节清晰的手一一点过,低沉磁性的声音犹在耳畔,寥寥上升的烟雾随他的呼吸萦绕在他的眼前。&ldo;别睡着了……那颗就叫赫洛星。&rdo;男人散发着烟草味的手指刮了刮他的鼻子,&ldo;因为它像你的眼睛一样漂亮。&rdo;无法挣脱而又温柔至极的力度,充斥着荷尔蒙味道的坚实胸膛,这个男人的一切贯穿了他所能回忆起来的所有美好的时刻,它们既像让他耐以生存的空气,又似一枚慢性毒-药深入他的五脏六腑。让他时时刻刻饱受折磨,饮鸩止渴……赫洛躬起身体,埋到男人的胸前深吸了一口气,哀叹了一声。沙耶罗,怎么样,要怎样做我才可以不需要你呢?所以‐‐似乎没有解药。除非自己死掉吧。他抹了抹脖子,苦笑起来,扶着墙爬起身,把沙耶罗的双臂艰难地搭到肩上,一步一步驾着他往医疗区走。出于一种奇怪又执拗的占有欲,他不想叫其他人来帮忙。也许是舍不得把这样难得的&ldo;被沙耶罗依靠&rdo;的机会假手于人。不知是不是受了伤的缘故,短短几十米的距离,走起来竟然感觉有些漫长,依稀间好像又回到某年冬天那条钢筋错落的小巷里,他们也如此时这样相依相偎着,一直走了很久很久。记忆里那条路仿佛无止无尽,他竟也想不起是通往哪里,只记得沙耶罗身上的暖意驱散了所有寒冷,将他护在怀里的双手那么有力。明明……鲜血从手臂一直淌到脚下,踩进一个又一个深深浅浅的脚印里。然后沉积进他的脑海里,刻成一道一道抹不掉的裂缝。他就像个攀岩的人一样将手指拼命抠进那些裂缝里,经年累月的往上爬,希望有一天能站得与对方一样高,能像他保护自己一样递给他强壮起来的肩膀。但是……轻而易举地就被一点不可控的变故击溃了。&ldo;让你看笑话了,沙耶罗。&rdo;将男人重新放回医疗舱内时,他情不自禁自言自语了一句,又隔着玻璃认真看着他的脸,&ldo;以后不会了。&rdo;无论你发生了什么,该换我保护你了。又或者说,掌控你。听见身旁的呼吸变得平缓,赫洛混乱的大脑才逐渐清晰起来,对着镜子清理颈部的伤口。可以看出沙耶罗咬得并不重,破口非常小,但却红肿得格外厉害,乍看上去十分暧昧,简直像是经过了一场激烈的情-事。他不自觉的想起那个摄像仪里一闪而过的几帧画面,思绪却忽略了那个诡异的镜头,飞速的溜向前面的内容。那时看得太匆忙,以至于他都没有仔细品味出那种拍摄角度的特殊意味‐‐那是在他洗澡时偷拍的,很细致的摄下了全程。连他自渎的时刻也没有放过。假如不是沙耶罗拍下的,他一定会以为出自于某个变态之手。但那个摄像仪是他陪他去买的,而画面里的他才十几岁。要命的相关记忆接踵而至地跑来炫耀其存在,他回想起自己曾一本正经的向沙耶罗讨问过那个摄像仪里的内容,而沙耶罗总将它锁在那个他无论用什么算法也解不开的密码箱里。每当他问起时,沙耶罗便眯起眼,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脸色。成年人总会有点少儿不宜的秘密的,小家伙,你以后长大就知道了。他那样居高临下的,用长辈对待小孩子的特有的口吻回答,好像里面是什么人生守则之类的。结果,还真是少儿不宜的东西。赫洛的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一个画面,沙耶罗深夜一个人坐在房间里,打开那个摄像仪,看着那些他亲手拍摄下的画面,然后闭上眼……他火速把脖子包扎好,将衣领往上提了提,强行把&ldo;沙耶罗也许早就喜欢他且对自己有性-趣&rdo;这个推测抛到脑后,颅内却像炸开了般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