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岩帮着弟弟拍后心,带着笑嗔怪着看了老员外郎一眼,老员外郎讲的更加起劲,后又有几位老辈儿的上来说些老故事,顾昭他爸爸兄弟八个呢,最后死的就剩俩个,有四位都是救驾死的,他们这辈儿,四哥顾咸,那也是救驾死的。
所以,家里的故事,那大部分都是唱救驾的功勋,这帮人越说越起劲儿,说到最后,就百无禁忌,仿若这大梁江山仿若没有顾家,那就没了的气势都卷出来了。
顾昭开始听的还很欢乐,越听,脸上越是阴沉,听到后来,顾昭再也无法忍耐,招招手,就叫毕梁立抱着他去宿云院休息。
不怪他,每个现代人的心里都有个玻璃心,都会集体得一种病,叫“被害妄想症”,一是红楼看多了,二是封建帝王大多都是一个厂家出的产品,不管你过了多少代,即使在现代,功高盖主,那也犯忌讳,这个病有个统称叫“给领导找不自在症”得治!
顾岩见小弟样子困倦,不放心,就叫顾茂德跟着一起去送。顾昭慢慢站起,那台上刷飞刀的停了锣鼓,席间的晚辈儿都站起来送七太爷出去。顾昭依旧摆手笑,叫他们吃好喝好。
一抬软轿,暗夜风冷,身后的喧闹跟大声的喝彩声越来越远。
“七爷,又下雪了,真扫兴。”细仔一边扶着轿子跑,一边唠叨。
他是南方来的,第一场雪的时候他乐的满地打滚,但是随着断断续续这一冬日的零落,他已经厌烦的下雪了。雨水大成了灾他倒是不怕,他会游泳,可是冷天真的能冻死人,每早三更天,这城中打更的寺僧,一边打更一边叫人随了小车搬流民冻死的尸首,细仔见过一次,吓得不轻。
顾昭掀起轿帘,把手伸出去,感觉着手里零零落落的雪点,印着身后的灯火通明竟是一派凄凉。
顾茂德送了小叔叔进屋,顾昭对他说:“茂德,你回去照旧玩乐,瞅着没人的功夫告诉你父亲,人散了,便来我这里一趟,我有话跟他说。
顾茂德看了眼小叔叔的表情,非常的低沉阴郁,便不敢多说,应了转身去了。
顾昭进屋,抱着暖炉坐在厢房,千言万语不知道该如何整理。
他不是个有大才的人,可是他比这里的人多看了近五千年的历史,从头至尾,从奴隶社会到半封建半奴隶,到封建社会,到民主社会到现代社会。
从石器时代,青铜时代到黑铁到白银时代……
每一朝过去都会有对这一时代的总结,每一段历史都有复杂的由盛道衰的必然道路。
历史有多变性,但是也有恒古不见的特殊性格,即使这些性格用在现代,那也是适用的。
领导就是领导,即使这个领导跟你是一个村子出来的,在一个破锅里吃过剩饭,一旦领导成了领导,下属把不清位置那就是自寻死路。即便是你对领导有救命之恩,那是绝对不能经常提及的事情,不然,那就是愚蠢,白痴,猪一般的处事智慧了。
历史是顾昭打小学就要学的东西,虽然他不会从里面学到更多的精髓,可是,自然有大量的学者每天在各种媒体做评论,作分析,作总结,如今……顾家是犯了大忌了。
想到这里,顾昭再也坐不住,古代不同于现代,这里有个潜规则叫连坐,管你做没做这事儿,有罪是满门来顶的。
卢氏何辜?茂昌何辜?家里这些小娃儿,小姑娘何辜?他自己何辜?要跟着一群傻老爷们坐牢去?
他一瘸一拐的在屋子里转来转去,越想这事儿,越不是个事儿。
他正转悠,屋外有人说话,没多久,顾岩带着一股子酒意,哈哈笑着进了屋子:“嘿!我说小七,好好的,怎么又犯了小性儿,说不看就不看了,不是哥哥说你,这样可不对啊!一大家子亲戚呢!”
说着,顾岩进来,将身上的豹皮花裘一脱,四仰八叉的半躺半坐在赖在顾昭的罗汉床上,嘴巴里还哼哼着小调子。
绵绵端了醒酒汤上来,顾岩斜眼看了一下这南妹儿,不由皱眉,哎,小弟是个不会享受的。悄悄,这皮相黑的,惨不忍睹了都。
顾昭拍拍手,毕梁立进来,顾昭对他笑眯眯的说:“奶哥,你去外面把他们都叫下去,排了班,该休息的早点去睡,这一年辛苦了,各门儿给送两壶酒,一贯钱,今晚放假,都去花房那边耍子去,我这里跟老哥哥说些家乡的私房话,屋子周围……就不用人伺候了……”
毕梁立抬起头看了一眼顾昭,打小看大的爷,他立刻了然自己家七爷要做什么,于是就打手势说,自己会在不远处瞅着。
没片刻,细仔他们得了赏钱进屋子磕头,顾昭笑眯眯的夸奖他们去年做的好,应该赏。
细仔他们得了钱,已经按耐不住,一出屋,便拥着去了花房那边吃酒耍钱,平时这个禁,顾昭是不放的。
屋子里安静下来,顾昭不说话,只是沉默的等着,一直等到顾岩不再唱小曲,不再赖兮兮的哼哼,一本正经的坐起来,一直等到顾茂德送完客,检查完前后院的火烛,安排好巡查,进得屋来。
顾茂德进来,觉得屋子里安静的唬人,有些惊讶,便问:“小叔叔,这是怎么了?”
顾昭冲他笑笑,指指一边的位置说:“茂德来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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