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泽阵听着宠溺又慈祥的声音第一次完全在异世界放松下来。熟悉的长辈和他聊起日常话题,让他下意识抱怨似的说了更多:“我就知道琴酒那家伙没有那么体贴。”
那头的Boss发出笑声:“我也是看着琴酒长大的,他对你已经很温柔了。诸伏家的那个孩子,不就是他替你保下来的吗?”
嗯?黑泽阵因为惊讶稍微睁大了眼睛,颇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一脸不在乎的琴酒。他还以为诸伏景光和诸伏高明的事情也是乌丸莲耶叮嘱过,才会让琴酒那么轻易放过的。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琴酒已经在后悔了,他就不应该纵容这个家伙。早点把苏格兰和那个诸伏高明杀了就没那么多事情了。
现在好了,不能动手,连这个小鬼好像也完全不怕自己了。再这样下去就要为了那些警察卧底来打听组织的情报了。
他几乎能想象到先生的态度——“琴酒,随他们去。组织能在我和他手里存在那么久,不会被区区几个人就摧毁的。”他刚把耳麦按回耳边,就听见Boss的含着笑意又无比自傲的低语。
杀手垂下眉眼,按捺下心中百般思绪,像以往一样冷静地回复:“是,Boss。”
车内随着通讯的挂断,又恢复了寂静,琴酒报出公寓的地址,于是一直在某处绕圈子的保时捷终于调转了车头,往正确的路线行驶。
“什么时候发现的?”琴酒再一次点燃了一支烟。
“你可能不知道,我也有个代号,Gin。”黑泽阵想了想,还是乖乖回答了,“是他亲自给我取的,一开始我以为是个巧合。”
“代号?”
“是酒吧员工的代号,我们那边挺多威士忌的。”黑泽阵诚恳地回答,“按理说是工作人员才会有代号的,但是我身边也有一个关系不错的‘伏特加’,所以把两边稍微联系一下……”
懂了,先生的恶趣味暴露了。琴酒默默掐灭点燃才没多久的烟:“到了,你可以下车了。把这些也带走。”
“嫌弃什么,你刚刚都吃了。”黑泽阵悄悄翻了个白眼,还是拿起了那个袋子,“你不要我带给安室吃。”
琴酒冷笑:“你可以试试。”看看波本敢不敢吃可疑的监视对象送的东西。
现在在异世界最信任黑泽阵的或许只有琴酒,黑泽阵对他们倒是尽心尽力,但琴酒看他一厢情愿的样子只觉得恨铁不成钢,那几个卧底会不会领情,他可不能保证。
特别是那个赤井秀一,琴酒想了想,脸上有点不好看,要不把这个FBI来的派回美国去卧底算了。送回大本营不行,到时候问问先生能不能找路子往CIA里塞……
察觉到黑泽阵一直没有动作,琴酒叹了口气,问道:“还有什么事?”
接着,他听见那个天真的家伙这么问道:“琴酒,对你来说‘黑泽阵’到底是什么?”
“啧。”琴酒闭了闭眼,却想起刚刚那支浪费的烟。
黑泽阵是什么?是他过去的名字,是他抛弃的生活,是他在光明下的剪影,但是这一切都不是琴酒。他第一次认真注视这个和他长相相同的少年。倔强,脆弱,天真,有点小聪明,总是在意一些他无法理解的东西。
自己这么大的时候又在做什么?他不记得了,毕竟不是什么重要的回忆。
唯一有印象的是从实验室出来后的第一个任务,被朗姆那个老东西暗中下了黑手,差点死在背刺的叛徒手里。那时候他因为失血过多陷入昏迷,在一片寂静的黑暗里窥探到了名为“黑泽阵”的人生的吉光片羽。
第一眼看见的是大片红色。但是他第一眼就分辨出那是不同于人体喷涌而出的温暖液体,而是更加鲜艳明亮的色彩。还属于孩童这个范畴的黑泽阵正握着画笔,一点点地在纸上涂抹颜料。琴酒就静静地看他画了一下午,最后他睁开眼醒了过来,从安全屋的医药箱里找出绷带,在伏特加欲言又止的目光下草草包扎了伤口。休整完毕后,他提着狙-击木仓,在那个叛徒登上飞机的前一秒,把他永远留在了机场。
大片红色铺洒在地上。年少的琴酒有些幼稚地对比了一下两幅画,不得不承认还是黑泽阵在作画上有些天赋。
那好吧,既然不习惯这种方式,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再接触了,就老老实实地在那个明亮又柔软的下午一直画画吧。
十七岁的琴酒收起狙-击木仓,平静地向新的下属发送了短信:“任务完成,来收尾。”
“你的回答呢?”黑泽阵带着不甘的声音传来。
琴酒无声地叹了口气:“你想多了——听好了,我只说一次。”
“黑泽阵是你,一直以来就只有你。”
他的声音很轻,轻的像水滴落在心上泛起的涟漪。
那双忽然睁圆的湿漉漉的绿眼睛又完全不像自己了,看起来像炸毛的猫,一边把尾巴缠在自己的手腕上不松开,一边又凶巴巴地朝人喵喵叫。
保时捷像来时一样无声离开,消失在街道尽头。
啪嗒。
黑泽阵擦了擦脸上水珠滑过的一道痕迹,又赶紧低下头,他看见自己的鞋尖和地面泅湿了更多深色的水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