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打扮是一回事,会不会打扮又是另一回事,既然不想给栖梧宫丢面,慕禾也便将眼光往上抬了抬。数条裙裾之中挑了一套,回眸便对那侍女道,“这些衣裙想必都是出自锦绣阁,价格不菲,我不好让韶雪殿破费,晚些便帮我带些东西回去给你主子吧。”
侍女迷蒙的朝慕禾眨了眨眼睛,韶雪殿?然慕禾意料之外同她说话,侍女只觉自个背脊都有些僵硬,不敢有异,只得乖乖点头应承。
这边慕禾将将收拾完毕,门口便已经停好了顶轿子。慕禾抿了抿唇,站在轿前傻眼了一阵。
路过的九龄小眼睛一瞪,咻的窜了上去不见了人影,大惊小怪道,”师父,这轿子好生漂亮呀,如果颜色再喜庆张扬点,比那八人抬的花轿还要将就许多呢!“顿一下,更加惊讶,“师父快来,你瞧瞧着轿顶上的雕纹是不是出自鲁石之手?栩栩如生啊,啧啧,这里头还嵌了颗夜明珠。”
慕禾静了静,忽而想,这难道是一场鸿门宴?
答案自然是否的。
轿子稳稳的落在栖凤台前,九龄率先将轿帘撩开,两步便跳了下去,准备伸手来接慕禾。
奈何轿子并未被人放下,九龄身高不够,仰头举得艰难。慕禾见他如此孝心,虽然觉得有些好笑,却仍是将手递了过去,殊不知九龄身形一顿,旁近忽而探出来一只手,稳稳的扶在慕禾的手心。
浅笑着,声音温和,“师父,慢些。”
九龄嘟囔两句,直觉的让了道。慕禾终于走出轿帘,栖凤台悠悠散开的灯光像是给人披上了一层柔和的面纱,浅浅的金色,靡丽而沁人心脾。
慕禾的眸中映衬着那一座南陆最负盛名的栖凤台,这一为百位名匠精心雕琢,古朴内敛的建筑,在灯光的交映下端的美轮美奂。
其挥金如土的建造方式,和比及皇宫正殿更为奢华丰富的布置典藏更为人津津乐道。传闻中,栖凤台千金难买一杯清茶。这话虽有夸大之嫌,却也真正表明栖凤台不俗的名声,并非是有那银白之物就可轻易玷污之所。
暗暗好奇的打量过一眼栖凤台,慕禾才回眸瞧见执着自己手的温珩,看到他眼中霎时犹若千万星光汇聚的璀璨,潜藏不住的惊艳与欢喜。
☆、53|5。15
殿中灯火辉煌处已经聚集了不少宾客,欢声笑语在那一顶华贵的软娇初至的时候骤然停歇,室内眸光齐刷刷的扫来,是因为知晓这阵仗定当是来个了大人物。兀自都在心中猜度了一阵,随后便见人潮中心的温珩举步而去,谦谦有礼的停驻,朝那轿中之人递去一只意欲扶持的手,缓缓道了一句,“师父,慢些。”
这一下,轿中之人的身份便明了,定是那栖梧山庄,慕容禾。
这么个人,江湖上流传出的名声其实格外的有趣。十六岁名动天下,十八岁入主栖梧山庄,最该是张扬的年华,却不怎么坦露过行迹,端得像个假意神秘的高人,故弄玄虚。低调得除了有这庄主的名声在,而后便是一片空白。
没多少人晓得她长什么模样,市集上流传的图画多种多样,自小家碧玉到大家闺秀型的通通都有。想是众人都对那可望而不可即境界之人怀有一丝憧憬,所以皆宁愿毫无由来得相信她是个美人,再不济也得是个清秀的模样。
可待得后来,温珩至北陆入仕后名声迭起,其近仙近妖的容貌一度掀起女子们穷追猛打,倾心追逐的狂潮。效力之广,恍若那九州四海之内唯一的灯火,引得南北两路“飞蛾”前赴后继的赶来扑火。来的时候摩拳擦掌,势要拿下;到了上京,远远能瞧一眼也都成了奢望。
也就是那一阵,大街小巷无数耳目的紧盯下,温珩日日念得最多的名字,便传到众扑火的“飞蛾”耳中——“阿禾。”
阿禾?
某“飞蛾”脑子灵光一闪,猛拍大腿,那不就是美人的师父,慕容禾吗!
女子的嫉妒心来得奇妙,吃不着葡萄道葡萄酸。花钱买来听说了是“慕容禾”的画像,着眼一扫,见她也不过尔尔的姿色,怎么瞧都不合衬。同温珩只差三岁,这一点最不合衬。心头不悦,便传了画师,“本小姐听闻那豆腐坊的沫花儿就是隐居于市集的慕容禾,左右也没甚干系,便给你这个赏赐,将消息散出去,自行生财。”
女子财大势大,画师不疑有异,感恩戴德的将画像散了出去。
众版本画像中,“沫花儿”这一版本尤其的特立独行,夺人眼球。画中人面颊之上点缀着密集着雀斑,衬一双瞳孔不对称。倒三角的眸子,乌青的嘴足可以咧到耳根。自那以后,慕容禾其貌不扬一说便占了主流。
众人睹之,思之,以为这样便可说通一介本可以艳绝天下的女子,为何便要避世而行了。若不是见不得人,何必要躲着,不去受那可叫世人如痴如狂的巅峰之位?
遂而当温珩的手搭上那一人的掌心,在座的男女心中皆缓缓一抽,大有鲜花抚了牛粪的惋叹痛惜之感。
然轻纱缦动,那一抹浅蓝的色泽自如烟如雾的轿帘中渐渐明晰,或似拨云见月的措不及防,那一张未施粉黛,淡雅清丽的面容便深深的印进了眼眶。慕禾眸底盈盈柔和含笑,姿态雍容华贵,犹若九天仙女的不可侵犯,却不至于清高而疏远,垂眸间隐隐透着悲天悯人的温情。浅蓝长裙之上银丝勾勒清新的铃兰细纹,素雅雪白披肩曳地,每一步从容,都似流转着月光,光华尽揽。
慕禾身侧,执手温珩浅笑而立,同样着一袭浅蓝衣袍,腰系月白锦带,袖口点缀精致小巧的铃兰,气度翩然胜仙,眉眼之中蕴着远山黛水的脉脉情愫。远远望着竟像是一对璧人仙侣,赏心悦目如斯,直叫人自惭形秽。
众人呆滞原地,只怔怔瞧着两人携手入了厅堂,慕禾眸光自在座之人身上一一扫过,才弯眸浅笑稍稍颔首,简单的丢出三字的自我介绍,“慕容禾。”
轻飘飘的三字,却无端与人振聋发聩之感。
众人皆呆滞无声之际,温珩扶着慕禾从容落座,向来八面玲珑之人却不曾道出一句场面话,早将呆立的众人抛却心神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