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想要划清界限的人,偏偏给送来了一份无法拒绝的礼物,承受了心里头不痛快,拒绝了又格外矫情。放大了想,她铁了心想要远离温珩,可见他失神难过的模样,依旧还是会心软,并不愿做得太绝。两厢矛盾,怎么都合不来心意。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慕禾原本是想逼着自己多思量一下与温珩的关系该如何才能整理得通顺,总是这么僵着也不是个事,然身影带过烛台,烛光晃动之际,房门处传来轻叩的声响。
慕禾听也知道,这样叩门的韵律是温珩的习惯,当即思维空白了一瞬。
在想清楚该怎么反应之前便是一个急扑,踢掉鞋子钻到了被中坐好,抓起床头上摆置的一本书摊开放在膝上。一趟动作完成,才咳嗽一声,对外头,“有事么?我要睡了。”
听得里头应声,门才从外遭给人推开,雪衣的温珩站在门边,手中执着几封书信,眸光清润如泉,烛光映衬之下,恍似有粼粼水光潋滟。
整个人的神情宛如被安抚了下来,换上了温顺的模样。缓步走近,语气如常得道是栖梧山庄那边给了几封书信。
慕禾点点头,瞥见温珩与平常无异的表情,心底暗暗的松了一口气。然后才意识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竟然有些忌惮起温珩来。
一般而来栖梧宫往来的书信都是九龄代为转交的,是为了让他稍作了解栖梧山庄之内的事。如今九龄两头忙,自己都顾不过来,想必也是因此才答应转手给温珩。信件的封口仍是完好无损,并没有翻看过的痕迹,约有十余封之多。
温珩替她将灯芯挑亮一些,低声问,”这些今晚都要看完吗?”
慕禾不自在的摆弄了一下自个膝上的书,适才没注意,竟然拿倒了……
心中嘀嘀咕咕想着不知道温珩没有注意到,面上却如常,“看累了就会睡的,慕容凌想必也没指望我会回信,只是写信来知会我些事情。”
温珩拢上灯罩,烛光一如他眸中的光泽,蒙山一层淡淡的灰暗,轻描淡写问,“他何时开始写信给你的?”
慕禾放下手中的书籍,改为伸手拿过来一封厚厚的信件,拆开。心中想着别的事,也便没注意到温珩语气细微的变化,答道,“你来梨镇之后。”
温珩得了答案,没再吱声。
慕禾手中纸张展开,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想起来便瞥了温珩一眼,“你的伤势还是自己多注意调养一下的好。”白净的纸面上落着密密麻麻的黑字,慕禾一面看,一面道,”不然等老了才晓得这些病根的厉害,也就晚了。”
温珩微微一笑,应承得乖巧。却因为太过于轻便,让慕禾心中又是一阵叹息,感觉他并没有往心里去。可话已至此,她又不是长舌妇,自然也就作罢。
温珩没有停留多久,自发告辞离开了。
慕禾自然注意到,寝房之中,他同她离得最近的便是为她挑灯的那一回。之后退却床边三步的距离,不远不近,恰好的礼貌敬重。
这样的态度,就好似是回到了摊牌前的原点。他主动退开叫她觉着负担的距离,回到一个让她觉着无可厚非,不能加以责备驱赶的位置:师徒。
他想告诉她,他可以等。
慕禾在清池亭的态度扎实的安稳了温珩的心,叫他领悟到,只要他在,就能格外突兀的戳在她的眼珠子里头,无法忽视。
好比是穷途末路之后的柳暗花明,有了一丝转机,也便可以不再那般绝望焦躁,急切的想要证明些什么。重新回归从容,将她圈在身边,耐心的一点点蚕食,一点点的动摇。
慕禾无法形容自己看着温珩侧影时的心情,忽而在想,感情一事,最忌讳的便是拖着。
一来二去的拉扯,忽上忽下的提心吊胆,忽远忽近的患得患失最容易叫人疲惫。
或许他还有执念,因为可惜,亦或者因为两年的分离之后,还未消退的感情,不愿放手。
他可以这么缠着她一月,两月。一年,两年之后,又会是如何的光景?时光可以消磨一切热情,现实往往可以击败感情。
从这一面看上去,执拗又不肯让步,偏要如此不可的他二者之间,便是同样的优劣势。
因为不愿将彼此冲撞得头破血流,所以安静的僵持不下。可长久的时光之后,总会有因乏力而败下阵来的那一人。
慕禾靠坐在床头,低首缓缓覆上自己的小腹,眸中竟至于迷茫。
……
翌日下午。
韶雪殿的人将就起来是一绝,下午时分便有七八多名侍女前来替她打扮。慕禾本想将他们一并劝回去,但左思右想,自己好歹也顶着一个栖梧山庄的名头,思忖之下便应了。
自打答应帮山庄养一个小庄主,慕禾从未拒绝过自庄内源源不断而来的供给银两,只是她生性不爱穿金戴银,兼之日日都要练剑活动,所以多做男子款式的打扮,倒也英姿飒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