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眼里又含了泪。这样的一个弱者,似乎谁都忘记了,也是同样一个人去通知她可以来领人了,于是她亲自把一个长相酷似柳萋萋的人领回了李善远的身边。没有任何人去质疑这个受了伤害的女人在这个巧合里面所扮演的角色,所有的战火似乎都引到了周姨娘的身上。
李善均喝了口茶,不阴不阳道:“周姨娘这些年在母亲身边伺候。行事滴水不漏,做事也低调踏实,若说她会犯这样上不了台面的错误,我是万万不信的。”他看了一眼将将走进来的玉珺,低下了眉眼看着杯中的茶,不疾不徐道:“不过万事也有例外,周姨娘这样心疼大哥和大嫂,若是为了他们做些不该做的事情,也是情有可原!”
他这样说话,屋子里有几个人不明白他的意思。玉珺怒笑一声,对着长公主跪了下去,道:“母亲,周姨娘在你身边多年,您应当知道她的为人。若是她有心要让二爷见到秦艽,自然有很多方法,何必挑在这样的时刻,借着自己的手让秦艽出现在众人的跟前?再者说,周姨娘这些年一直都在府里,从未踏出府里一步,她又如何去找同柳萋萋容貌相似的秦艽回来!费心费力找这样一个人回来,于周姨娘又有什么好处!”
“有些人就是喜欢耍些小聪明,被人看破了就这样气急败坏。”左映寒在一旁又道,“或许周姨娘就是反其道而行,让大家怀疑不到她的身上?她在府里多年,虽未踏出府里,可是能替她办事的人却不少,要找一个人,又有什么不容易。这好处么?”左映寒扫一眼玉珺,道:“大嫂自然明白。”
“左弟妹难道是周姨娘肚子里的蛔虫,竟是明白周姨娘所思所想?”玉珺瞪视她,怒极反笑:“还是周姨娘压根没这么想过,这样的想的人,是你自己!说起来,左奶奶行事倒比周姨娘便利许多,要找一个人,自然更加容易!”玉珺咬了咬唇,一瞬间想到了郑世宁,“母亲,左弟妹这样猜疑周姨娘,既是伤了周姨娘的心,也损了大爷的名声!宁舒郡主今日到府中时曾经对我说过,她前几日在丰年食府见过左弟妹,当时她就是同秦艽在一块儿!母亲,若是您不信,大可请宁舒郡主回来一问,也就真相大白了!”
“你胡说!”“丰年食府”几个字刚刚落下,左映寒脸色微变,倏地站了起来,道:“这几日我一直都和三爷在一块儿,从未离开过,三爷可以为我作证!”
“对我可以作证!”李善均站到左映寒身边,挑衅地望着玉珺,道:“世人皆知世宁是大嫂的好友,大嫂让她做这样的伪证,又有谁能信服!”
“世宁郡主是我的好友没错,可他还是您的表妹,她还是母亲的亲侄女儿!亲疏远近,还需要三爷分清么!”玉珺利落地反驳回去,末了反笑道:“说起来,秦艽还是林弟妹的亲表妹,和三爷您也算是至亲的亲戚。您这么说,我倒是觉得,或许就是您把她带了进来的?”
“放屁!”李善均噎了一下,还要狡辩,宣慈长公主却是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怒道:“够了!”
她的眼睛逐个望过去,最后落在周姨娘的身上,她细声问道:“周氏,你怎么看。”
周姨娘淡淡地抬起头看了长公主一眼,像是洞察一切的智者,只一眼,她便明白了长公主的意思。到了这样的关头,她反倒释然了,浅浅的叹了口气,道:“奴婢自十岁入宫就开始伺候公主您,转眼几十年过去了,奴婢却依然记得当年您对奴婢说过的话,办差事,没有顺顺当当的理儿,您看的是结果,不看过程。奴婢这回是把事儿办砸了,奴婢不找借口,您要怎么处置奴婢,奴婢都认。只一点,奴婢至始至终只认您做我的主子,从未想过要害谁,伤谁,您别听信旁人,误会了奴婢,否则奴婢就是死,也不瞑目。”
周姨娘说着,恭恭敬敬地俯下身去。背上的视线久久地停留着,许久之后,周姨娘听到长公主叹了口长气,道:“府里的规矩,犯了错,就该罚。府里往后怕是容不下你了,你去庄子里静静心吧。”
周姨娘吁了口气,低着头道:“谢主子恩典。”她说着,歪着脑袋,对着还要开口说话的玉珺摇了摇头,眼睛重重的眨巴了下,眼睛里,竟是玉珺活了两世,都未在她眼睛里见过的释然。
这也是她要的结果……玉珺的脑子里这个念头一晃而过,长公主已经是一锤定音:“下去收拾东西吧,我让人……送你走。”
雷声轰隆隆地想起,玉珺站在雨里,细细地想着今日发生的事情,明白之后,竟是有些不甘。其实不论今天错在谁,最终都会有一个人扛起所有的责任。长公主明白,跟在她身边多年的周姨娘,自然也明白。
这样浅显的伎俩,自小生活在宫里的长公主,曾经经历过夺嫡之争的长公主,又如何看不明白——不过是杀鸡儆猴罢了。所以趁着能护着周姨娘的定国公赶不回来,长公主用这样拙劣而冠冕的借口送周姨娘离开,甚至不让周姨娘见见他儿子最后一面。
“别来送我!”她想要陪着周姨娘收拾东西时,周姨娘转身拦住了她,伸出手来,替她收拾了鬓发,笑道:“周哥儿有你,我很放心。往后,你替我照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