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南杰心里酸涩得厉害,他喉头微动,继续问道:“我亲生父母,为什么不要我?”
这话,余青山答不出来,因为事实的真相根本不是这样,只是他不能说出来,一旦说了,另一个亲生儿子就危险了,可是余南木紧紧盯着他,非要一个答案,情急之下余青山只能随便找了个理由:“他们,他们都得重病快死了,所以才把你托付给我们。”
余南木闭了闭眼,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骤然得知的时候,他还是觉得心狠狠地疼了一下,所以,他不是没人要,只是亲生父母无力抚养而已!
李桃花正巧从李大树的屋子里出来,听到这句话时,面带狐疑,白天在夜校教室,她亲耳听到余南杰说余南木是赵大翠从路边捡回来的,怎么现在又成了临终托付?
她刚要问个清楚,就听到余南木一字一句地问:“他们叫什么名字,埋在哪里?”
“在离这里几十里以外的乱葬岗,”余青山眼珠子四处乱转,胡乱答道,“这么多年,具体埋在哪里了,我都忘了。”
乱葬岗,那里多的是无名无姓之人,连个碑文都没立,想要祭拜都不知道该叫什么,余南木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显然已经快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他的亲生父母,临终前将他托付给旁人,二十年的时间,无一人记得,无一人祭拜,若不是他今天问起,恐怕到死,他都不知道有这么
两个人曾经存在过!
眼见着他即将爆发,李桃花适时地上前道:“爸,很晚了,你早点休息。”
余青山不敢看余南木,胡乱点点头道:“好好,你们也是。”
李桃花拖着余南木的手,将他拖进了两人的屋子,房门一关上,她就将男人主动抱进怀里,闻着他身上的青草味,低声说道:“哭吧,在我面前,不用憋着。”
余南木没有吭声,此时此刻,李桃花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用手一遍遍地摸着他的脑袋,过了足足有十分钟,她才听到一声压抑的哭泣。
像受伤的小动物一样,浑身颤抖着,低泣着,似乎已经压抑到了极点!随后有一双重重的手臂环绕过来,将李桃花的腰紧紧勒住。
“桃花,我难受……”
“我知道,我知道,难受就哭吧,没关系的。”
“桃花,他们都死了将近二十年我才知道,二十年哪,我叫着别人爸妈,在别人膝下尽着孝,从来没想过世上有这样两个人,一直到死都惦记着我……”
“不是你的错,南木,你的亲生父母肯定想你在一个健全的家庭中长大,所以才做了这么个决定,他们肯定很爱你的,只是没办法……”
“我明白,我不怪他们,我就是恨我自己,早就应该想到的……”
屋子里灯光昏暗,李桃花紧紧抱着面前的男人,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得他极轻极轻的哭泣声,从认识到现在,她见过
他很多面,老实的,城府的,欢快的,高兴的,像这样受伤一般,强行忍住自己的所有情绪,她觉得很心疼。
好像现代的自己,哪怕被亲爸打得再狠,也不敢哭出声来,因为那样只会招来更重的毒打!
这一瞬间,对这个男人的心疼盖过了所有,李桃花保证一般道:“南木,我们去乱葬岗找,一具尸骨一具尸骨的找,肯定能找到点什么,至少能知道你的亲生父母姓谁名谁,好不好?”
余南木怔怔地望着她,眼角的一滴泪要掉不掉,在灯光的映照下,有种破碎的美。
“能行吗?”
“当然,”李桃花信誓旦旦地道,“二十年前的事,多多少少肯定会有老一辈的人记得,而且,我觉得你爸没说实话。”
余南木没明白她的意思,李桃花接着道,“余南杰说你是被你妈,不,赵是大翠在路边捡回来的,可是你爸却说是临终托付,两个人前后说词都不一样,这中间肯定有什么猫腻。”
“那你的意思是我现在去问个清楚明白?”
李桃花摇摇头:“你直接去问,他们肯定不会告诉你,我有个办法。”
余南木望着她,李桃花踮起脚尖,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这样能行吗?”
“放心,交给我。”李桃花信心十足。
虽然只跟余家人打过几次交道,但是她太了解这一家子人了,余南伟纯粹就是个妈宝男,总是夹在卫春梅和赵大翠之间来回受气
,至于余南杰,已经被赵大翠惯坏,要想套出真相,还是得从余青山这下手!
次日一大早,李桃花跟李大树、李期提前打好招呼,一家人齐齐坐在饭桌上,对着余青山怒目而视。
三双眼睛直直地盯着自己,余青山夹鸡蛋饼的手都忍不住抖了三抖:“你们看着我干啥,我脸上有东西?”
李桃花微笑道:“爸,在咱们家白吃白喝了这么些天,妈和大哥他们肯定想您了,要不然,您回家住两天?”
余青山一愣,她这是要赶人,别说他现在腰上还有伤,就是当亲戚走,也没有这么直白的说话吧?
他一脸尴尬地笑笑:“老二媳妇,你不知道,老大和老三分家闹得鸡犬不宁的,我要是回去了,指不定受什么罪,好歹等我养好了伤再走,成不?”
“不成,”李桃花收敛起笑容,语气骤然降温,“爸,这是我家,您让南木不高兴了,那我就不高兴,所以您还是赶紧走吧,免得南木左右为难。”
“不是,有你这么跟公公说话的吗,”余青山蓦地拉长了脸,对着厨房里没出来的余南木扯着嗓子吼道,“老二,你就不管管?”
“他管不了,爸,所谓上门女婿有上门女婿的规矩,就跟嫁到人家家里去的姑娘一样,那都是泼出去的水,基本跟娘家也就没什么关系了,更何况,你们还不是亲生的,所以,抱歉,我们家不能留您了,您从哪来就回哪去
!”李桃花丝毫不给面子地道。
“你!”余青山把目光望向李大树,后者正咕噜咕噜地喝粥,连个眼角余光都不给他,显然是默认了李桃花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