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走了，院子里只剩下余青山和余南杰两个人了，骤然得知老二出了事，余青山赶忙道：“南杰，你还站在这干什么，赶紧去镇上帮帮你二哥呀！”
余南杰瞟了他一眼，将眼镜重新戴上，脸上已然不复刚刚的焦急神色，而是一片漠然，他极为冷淡地道：“帮他干什么，他被人打死最好！”
“南杰，”他态度变化之快，让余青山都差点不认识自己的亲生儿子，想到两人之前闹得极为不愉快，他嗫嚅着开口劝道，“他是你二哥……”
“什么二哥，他是你和妈亲生的吗！”余南杰颇不耐烦地打断，“行了，我走了，妈让我来告诉你一声，交待你的事情别忘了，我那边还等着用钱呢！”
“爸劝过你二哥了，想让他帮帮你，可是他……”余青山面上闪过一丝挫败，“南杰，爸不想住在这了，天天看那死丫头的脸色，你让爸回去行吗？”
“回去干啥，有人伺候你吗，不仅给你治伤，还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妈说了，李大树有手艺，他家肯定有钱，听说还把村子里的荒田和鱼塘给盘下来了，直接要他们肯定不给，那你就再把自己摔两下，或者干脆偷的不就行了吗？”
余南杰阴测测地道，全然不顾余青山越来越白的脸色，他现在已经不是从前的余南杰，被供销社开除，正经工作是找不到了，好在他还念过两年中专，凭着这张斯文俊秀的
脸和学历，赵大翠托人给他说了门亲事，是镇上缝纫机厂的主任独生女，对方一眼就看中他，还答应走后门给他进厂，只是这买工作的事，需要花些钱，因此余南杰才有些着急了。
听闻直接让他去偷，余青山表示十分为难：“南杰，这不太好吧？”
余南木虽然不是亲生的，可好歹从小看着他长大，他又是最听话的，赚了钱也都一分不少的交给家里，现在变成一副六亲不认的模样，说到底，还是李桃花吹的枕边风，这女人哪，瞧着就不像过日子的样，整天连家都不着，就知道往外跑！
“有什么不好的，”余南杰扶了扶镜片，持续给他洗脑，“爸，难道你忍心看着我没工作，连个媳妇都娶不起？”
余青山忙否认：“当然不想，可是偷……”
“不是偷，是借，爸，今天李家村大队发钱了你知道吗，李桃花和余南木跑了一趟宽城，听说赚得盆满钵满，就靠几株野草，你摸进她屋子里找找，钱肯定还在。”
“这不太好吧，我一个公公，怎么能进儿媳妇的房间？”余青山下意识地拒绝。
“她都嫁给余南木了，她的钱就是咱家的，你用两个怎么了，爸，你赶紧的，我还要拿钱去镇上跟人看电影呢！”余南杰催促道。
“可是……”
耐不住幺儿的软磨硬泡，余青山扶着老腰颤颤微微地去了李桃花和余南木的屋子。
这屋子不大，一张床，一
个五屉柜，一张书桌两把椅子，就是全部了，只是床上的蚊帐是粉色的，书桌上摆着一个喝空的汽水瓶，瓶里插着两支新鲜的油菜花，空气中还有种淡淡的清香。
余青山厚着脸皮，把手伸向了五屉柜，一般人家放钱或者贵重物品都是放这的，他仔仔细细地把五屉柜翻了个遍，除了找出几包点心和女人专用物品以外，别的什么也没有。
没办法，余青山只得又把目光投到了床上。
果然，他在枕头底下摸到了两张大团结，最后实在找不出什么了，这才带着两张大团结和几包点心出了屋子，从始至终，余青山都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的黑罐子，他大概以为那是晚上起夜用的。
瞧见他手上的东西，余南杰颇为嫌弃：“才这么点？”
“爸都翻遍了，确实没有别的，”余青山试探着问道，“要不再去李大树的屋子找找。”
“嗯，你快点。”
余青山刚要转身，院子外面突然传来一声狗吠，紧接着是李期的声音：“糖，好吃，我姐姐还要。”
那傻大个怎么没跟着李桃花一道去镇上，余青山来不及细想，院门已经被人推开，李期傻乎乎地叫道：“李桃花，我还要糖，我还要糖！”
余南杰眉头拧了一下：“这人是谁啊，怎么瞧着傻不拉叽的？”
余青山刚要回答，李期就气呼呼地瞪着他：“你才傻，我姐姐说我这叫什么大智若愚，大黄，我傻吗？”
大黄跟在他脚边，晃了晃尾巴，随后又冲着余南杰这个陌生人眦牙，显然极为不满他为什么在这里？
余南杰哪里会把一个傻子放在眼里，他挥了挥手，驱赶道：“赶紧走啊，小心我打你！”
谁知李期根本不怕：“你谁啊，这又不是你家，大黄，咬他！”
话音刚落，大黄弓起身体，蓦地朝余南杰扑了过去，余青山来李家村有几天了，是见识过大黄惊人的咬合力的，他赶紧叫道：“南杰，快跑，快跑！”
然而那狗已经扑了过来，余南杰下意识地想要用脚去踢，却正中大黄的嘴里，刹那间，一道惨叫声响遍整个村子！
“大黄，放开，放开，他是我儿子！”
“大黄，用力咬，谁让他说我是傻子的！”
有血腥味逐渐蔓延开来，大黄死死地咬住余南杰的脚踝，无论余青山怎么打它，踢它，就是不松开，余南杰起初还破口大骂着，到了后来，剧痛占据了理智，他只得对着李期求饶道：“是我错了，我不该叫你傻子，你赶紧让它松开！”
“那你说，谁是傻子？”
“我是，我是行了吧？”
李期抬起下巴轻蔑地望了地上的人一眼，就这熊样，比他还不如，活该大黄咬他！
“好了，大黄，放开！”
李期发了话，那咬着余南杰脚踝的流浪狗这才缓缓松开了嘴，余青山赶紧扶着腰去看儿子的伤口：“南杰，咋样了，要不要上卫生所？”
余南杰脸色
惨白，额头冷汗直冒，他咬牙切齿地指着李期道：“你，我记住了……”
“汪汪汪！”
然而，他的话还来不及说完，大黄又是一顿狂吠，身体绷直，显然还想再咬一次，余南杰到嘴的话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大黄，好样的！”李期忍不住夸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