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中的夫妻二人,已经沉默了下去。好一会儿,曲周侯才勉强说,“小蝉出生之前,我年少气盛,有些不懂事。我没有在阿若和阿姝身上操过心,你也一样……好像一转眼,他们两个就长大了。但我的孩子,好像就剩下小蝉一个了。自然对她千宠万宠,想把错过的,都在她身上找回来……”
长公主无言。
灯笼光影照在她面上。
她心中涩然,想到:难道我不是吗?
少年时太过自负,做错很多事。婚姻那时那样不顺,她对夫君又爱又恨。两人闹得不可开交,大家都在看他们两个的笑话……却也一晃眼,过去了这么多年。
连小蝉都长大了。
长公主心中说:小蝉和阿若、阿姝他们都不一样。我一定要给小蝉最好的。我每个孩子都关爱,但是小蝉让我最牵挂,最想要她万事如意。
“阿父阿母!”夫妻二人默然无语中,听到车厢外有人扣了两下木窗。下一瞬,长公主开了窗、掀了帘子,便看到长子笑嘻嘻的面孔。闻扶明骑着大马走在马车边,悠悠闲闲的,还能低头跟他们两人说话,“阿父阿母,我听到你们在说给小蝉招亲?你们这也太偏心了吧?我都还没娶娘子呢,你们就直接去想小蝉了!”
世子的插科打诨,缓解了夫妻二人之间的僵硬气氛。曲周侯斜睨他一眼,便绕过妻子,探臂随意地关上了窗,“你年龄不小了,想找媳妇,自己找去!”
“阿母……”
长公主在丈夫关上窗后,把帘子也放下了,应和道,“你父亲说得对。”
闻扶明:“……”
他眼看父亲淡定地吩咐车夫快些赶马车,不得不骑马跟上去。他又舔着笑脸去和父母说话,逗他们两个笑……
夜路幽长,灯火无尽。
而此时在灯火通明的厅外,李信已经绕了三圈了。他手里拿着一卷书函,还没有打定主意,要不要给闻蝉送过去。
丞相家的大郎特别的傻,特别的信任他,让李二郎压力非常大。
当日在酒肆下,吴明喝酒喝得满脸红通,还哥俩好地与少年勾肩搭背,求他把书信带给闻蝉。李信自然不愿意,吴明就问,“为什么啊?这是我爬了几百个台阶,去那个什么新盖的庙里求来的!不光有我的字,还有大师的批字呢!保佑小蝉妹妹平平安安……表哥你不愿意送,难道你不希望小蝉妹妹平安?”
李信将他的手从自己肩头拿下,他重手重脚,捏的吴明手腕骨头不停响、疼的大叫。李信阴森道,“谁是你‘表哥’?!”
吴明委屈地改正,“唯。你是大哥好了吧?我就是叫错了嘛,你干什么这么不高兴?”
李信说,“你堂堂丞相家的郎君,整日不学好,跑去爬什么山拜什么庙?那个什么佛什么菩萨,还不知道从哪个乱七八糟的地方传过来的。无知百姓信就罢了,你也跑去信?你实在没事干了么?你……”
李信教训吴明教训得头头是道,让从旁牵马而来的李三郎李晔,看得眼皮直抽。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堂哥也不过是见不得人家追慕舞阳翁主罢了。
李信向来随便纵意,他偶尔严肃正经一次,却无奈碰上了吴明这个纨绔子弟。吴明在被李二郎劈头盖脸地训一顿后,酒醒了一大半,却还在眼巴巴地等着李信帮他送信。
李信确实收了他的书函,却说,“我不一定帮你送到。”
他的本意是他不一定帮吴明去送信,送不送,看他高兴。
但是吴明理解错了。
吴明点着头,颇为理解认同,“小蝉妹妹向来不怎么搭理我,她不肯回应我给的信,我已经习惯了,没事的。”
李信:“……”
吴明还觉得李信人特别好,“二郎你帮我这么大的忙,比你们家的世子强多了。世子每次帮我忙,都得从我这里拐走不少东西。二郎你却什么都没要……真是好哥儿们!二郎你放心,会稽雪灾之事,我一定会跟我阿父说的!我阿父最疼我了,大不了我再被关两天嘛!你们是为了百姓着想,我会帮你们的!”
之后那个傻缺,就被丞相又关回了府上,再没有出来玩乐了。
但是又过了两天,丞相传来消息,愿意见李家两位郎君,听他们说一说会稽的事情了。
丞相松了口,丞相家大郎送给李信的这卷书简,就变成了烫手山芋。让李信多次在闻蝉院前徘徊,他一时想送,一时又不想送。他心里敬佩吴明,没想到吴明人这么傻,还傻人有傻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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