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一下,”卫希夷道,“我得另派一个人跟你一块儿去,带上父亲与我手书,让娘再为你办一场大宴。”
庚没有推辞,只是问:“那……宫中王后那里?”
“你问他。”卫希夷指向门口,一个逆光的身影熟悉极了——姜先。
姜先大步进来:“在说什么?要我做什么吗?”
庚一板一眼地道:“在说王后。”
“呃?”姜先还真的很少想到陈后,陈后改嫁前,他流亡时,无日不思念,及陈后改嫁,这份思念不知不觉便少了很多。毕竟母子连心,且庚无事不会闲话,姜先不由关切。
庚道:“您可已经见过君上父母,并无人为难于您。”
姜先道:“我不是对你说过的吗?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得了主。谁反对也不行!”
“对你说过的”?卫希夷挑了挑眉毛。
庚道:“哦。那么,有什么要带给王后的话吗?要不要将王后托付给我?”
这话从何说起?姜先狐疑地问庚:“这是什么意思?”
庚敲敲膝盖,吐出三个字:“新夫人。”
新夫人说的是女媤,原本不过是申王的新宠而已,陈后背后有娘家,还有一个越来越厉害的儿子,女媤纵能争宠,也无法对她构成威胁不是?何况,一个老王,早有太子,有什么好争的?
但是,女莹如今归国了,同胞妹妹成为了南君的正式继承人,问题骤然变得复杂了。卫希夷在南君与女莹那里,很少提及留在天邑的许后母子三人,但是,只要他们活着,必然会产生某些问题。
女莹为了跑路,着着实实朝着申王喊了好几声姐夫来着。而申王当时,哦,不止申王,许多人都以为南君已经死了!现在,南君还活着,这个……
卫希夷与姜先面面相觑,姜先道:“我去写信。”
卫希夷对庚道:“你先停几日再走,我……要与阿莹商议过……”
庚乐得多留几天,卫希夷却忙碌了起来,先是与女莹通信。女莹的信函到来之后,她又与姜先、庚、屠维等人再次商议此事,事情有些棘手——南君是完全不想理会留在天邑的母子三人的,不想再为许后、女媤,又或者是太子庆再费一丝一毫的心血。而女莹,多少存着一丝血脉亲情。许后、太子庆倒还罢了,女莹如今还真没有跟女媤计较的心情。在女莹的心里,女媤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或许说得直白一点,与众人不是在一个层次上的,别人都有自己的主意,唯有女媤,只能依附于人。与这样的人计较,有*份。
是以,女莹的意思,女媤能好好过生活,就让她过下去得了。
卫希夷却从中其中读出了别的意思——女莹也不希望这些与她一母所出的人,统统没有好下场。至少,有那么一个,能够维持生活。女莹在王城,恐怕也是有些愁思的。
这一切,最终却要压在庚的肩上,卫希夷皱起了眉头。
庚却坦然接受了这样的难题,她觉得这样很有趣,便说:“只要活下来就行?那倒好办了。”或者,过得不好,不传到女莹的耳朵里,也是行的嘛!再或者,将他们打发得远远的,女莹不亲见他们的情况,也只当他们好好的。
卫希夷却又有一种主张,乃是自己作主,从荆地中又批出一座城来,以女莹的名义,献给了申王。两边糊,糊得两边都不计较了,维持一个和平的局面就好。这样的事情,可是卫希夷鲜少去做的。
待一切准备妥当,也到了出发的日子了。不止庚要北上,卫希夷与姜先也要带着弋罗等人沿河而下,双方的任务都不轻。
卫希夷这里,不止要考察河道,还要丈量土地,河岸数十里,山川、植被、国家等等都要考察完毕。直到此时,庚也不得不叹一句“原来唐公早就很狡猾了”。早在天邑的时候,姜先就向申王提出了合作治水的事情,本意是想自家承担的。而治水,就要考察这一切,等于是将凡河流行处的国家人口等等一切情况,都握在掌中了。
然而,彼时姜先实是未曾想过这许多,他只是想,借此工程以立威望而已。
弋罗等人学到的更多,各族杂处,如何和睦相交,本是一个难题,以南君之智还翻了一回船,险些淹死,何况别人?然而一次大水,将许多人聚集起来,不分贫富贵贱,不分部族,都要同心协力,实是一个融合的大好机会!
各人有各人的收获,分别的时刻也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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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庚带着卫希夷为她准备的一长串的车队,有辎重有护卫,插着越君的旗子,却向西行,经过姜先的领地,再折向涂国等地,绕过了荆国。庚还有些遗憾的——不能再从荆国经过,再搞点事情。然而奉命护卫之人大约是长辛失散多年的亲兄弟,接了卫希夷的命令,无论庚如何动脑筋,他便只有一根筋,只认一条路,风平浪静地将庚一口气送到了许国,再折向北。
一路顺风,乃是世间绝大多数人的追求,却将庚憋了个够呛!
【什么鬼?!一点事儿都没有!】庚愤怒极了!恨恨地撩开车窗,却见那个面相吊儿郎当,没一点正形的家伙,嘴巴里叼着一根枯草,哼着奇怪的小曲儿,松松散散地坐在马上。【说你是个实在人,谁信啊?!!!】
然而,庚这回确实踢到了铁板!这位獠人里的奇葩,既不像老族长之直白,也不似屠维之宽厚,与白露之伶俐可爱也不同,比起卫希夷那样的活力向上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偏偏,这四个人都说“阿梃很可靠”,哪里可靠了?明明是个棒槌!
从许国再往北,便是当年姜先与卫希夷回龙首城时走的那一段路了,依旧是……风平浪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