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突然冷笑一声:“我君说了,不喜欢用说的,都用做的。威胁是什么?”
弋罗一噎,态度放缓了许多:“不知您有何垂问?”
卫希夷道:“我很担心阿莹的情况,你当然会帮她,但是,我要知道实情。”
弋罗想了一下,缓缓地道:“即便是王,也不是人人都依顺的,此时依顺,彼时反悔,也是……有的……”
“在我面前,不必这样小心,王经受到背叛,当然会小心。你要记着,对王讲实话,他能分得清,无论有多少考量,王做事,多少会给人留一线生机的。给你讲个故事吧,知道当年太子庆吗?”
“是。”
“他在国中养尊处优,一朝北上,发现自己的父亲是‘僭越’,登时便不认了父母。至今未归。是啊,从小经历的、学的、所有人都告诉他的,与自己见到的不一样,他觉得自己被背叛了……”
弋罗忽然道:“我想明白了!”他明白卫希夷为什么突然讲太子庆的,也惊叹卫希夷确实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勇直”,他的童年,在南君“老子天下第一”的环境中生长,积累出无数的自信,又因部族与荆国相邻,两个敌国,互瞧不起。有朝一日,南君被亲生母亲背叛,国家陷入分裂,自己的父亲又投靠了荆伯,从此低荆人一等。
“不错,好几年了,我的心确似太子。然而公主回来了,令尊说得很对。自从见到公主,我便知道,自己的软弱,也找到了自己的信念。”
“哦。”卫希夷答应了一声。
“越君。”
“嗯?”
“还是威胁朋友的情郎了呢。”
“……”再见!
庚浅笑一下,戳戳卫希夷,又点点案上绢卷。卫希夷又将弋罗喊了过来:“你很明白阿莹现在的心?”
弋罗警惕地道:“正在……”
“行了,过来看看,阿莹会想要块地方?唔,三百里我还能送得起。”
弋罗:……我还没送得起三百里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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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希夷一把豪掷,掷的也不是自己的越地,而是……荆国的土地。荆人不曾举国来投,却不妨碍不断有小股过不下去的百姓携家带口南奔。自南君时代起,蛮地便是一些过不下去的人的最后选择,荆国南部的百姓,往北走太艰难,便会往南。
也因此,越地收留了不少荆人,边境上的荆人跑来了,还兴越君好心帮他们把故土给“保卫”一下吗?人有了,选其中精壮入伍,将国土一点一点往北推。前年用的“鲸吞”,今年便用“蚕食”。遇到荆国境内的抵抗者,视情况而定,或打、或招降。反而荆国现在是一盘散沙了,单打独斗,卫希夷可谁都不怕。
拿到的土地、人口,她也不独吞,还想着姜先与女莹呢。姜先哪能要她打下来的地方?何况,他也是个不错的学生,学得很快,依样画葫芦,个人武力比不上卫希夷,坏心眼儿可量一点儿也不少。
弋罗不好意思地为女莹选择了靠近他自己部族的一部分土地,卫希夷也不含糊,当场画出地图,火漆封好,预备连同回信,一道送给女莹。
从此,弋罗便安心留了下来,打起了包袱,准备跟着卫希夷、姜先,一道沿河而下。不过,他还有一个疑问:“这要花多少功夫才能做成?我怕王城,等不到我随越君处置完此间水患。”
卫希夷道:“得了吧,我派个人去,现在王城就能开工了,为什么派你们来?你就安心留在这里吧。阿莹那里,我会派人去帮忙的,暂且能稳住情势,等到你们回去。”
【王,您的打算被看穿了。】弋罗忽然生出了一丝丝对南君的……同情?
余下的事情,就是看、听、做,让干嘛干嘛,不懂就问了。
弋罗收拾包袱准备出发的时候,卫希夷也在帮庚打包行李。新年的祭典已经过去半个月了,庚也到了该动身的时候了。卫希夷嘀咕着:“这一路并不很好走……”
庚道:“来都来了,去,自然也不会麻烦的。不过有几件事,还请您示下。”也许是身份变了,庚如今说话也痛快了起来。
“什么事?”
“是必要风师走一趟吗?还是留在天邑代您周旋更好?夫人呢?太叔呢?您与太叔的身份,如何时相认?如何相认?要我谋划吗?如何待申王?不认他做共主,眼下恐怕是不行的,您的亲人们,都还在北方呢,悉数南下,别人犹可,伯任……”
庚一口气提了许多问题。
卫希夷悉数听了,末了,给了庚一句话:“阿莹曾说过,我就是她,她就是我,我的命令就是她的命令,我将这句话转给你,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庚低下头,眨掉了眼中泛上的水气:“好。我会向风师与太叔、夫人禀明。暂且承认申王,太叔与您,该挑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