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卫希夷,姜先又摸了摸领子,才大步上前,离得三步再站住,斯斯文文地一揖,潇洒地起身,含笑问好。一瞬间,卫希夷有点恍惚,仿佛看到太叔玉站到自己面前。
动作里带的那一股气质,很像很像。熟悉感令卫希夷的表情愈发柔和,声音也软和极了:“唐公来得何其快?”
称呼未免太官方了,姜先暗下决心,一定要将这个称呼,给改那么一改。口上却说:“得到一些消息,还请希夷参详参详。”
“咦?阿莹才出去了。”
“不不不,先别叫她,有些事她先不在场为好,我……能进去说吗?”
有事避着她朋友?若非知道姜先还算不坏,就冲这句话,卫希夷对他的评价就要下跌。现在,她只是问:“怎么?与阿莹有干系?”
姜先自觉地跟在她后面,还差点踩到庚的脚,挨了庚一个白眼。姜先警惕了起来:那个不是已经走了吗?这里怎么还有一个?!
背上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卫希夷奇怪地回头,庚与姜先刷地将目光都收了回来,皆作无辜不解状看她。卫希夷挠挠脸,暗道奇怪。
入得室内,姜先自觉地往卫希夷左手边一坐,先说:“我才从许侯那里回来,问了他一些事,他看似知无不言,我却觉得许侯此人,不可深信。”
“咦?”
“重利而轻义,贪生怕死,这样的人说出来的话,也只能听一半。”
卫希夷微微点头,向他凑近了一些,关心地问:“他说了些什么呢?”
“荆国似乎也有了些麻烦,他派了人去探问,却没问到什么有用的讯息,看来是很想借我之力,分些好处。”
卫希夷奇道:“探问不出有用的讯息?不会是因为荆伯防守得严密吗?”
“不像严密,倒像混乱,”姜先沉吟着,将自己思索得来说与卫希夷听,“防守严密,必有所觉。只有混乱,人人不知端底,才会探问不到有用的讯息。”
“你说许侯不可信?”
姜先道:“许侯言语中很是舍不得蛮地的铜锡等物,却又没本事管到蛮地去,很是不甘心。他想借你我之手,从他啃不动的庞然大物上撕点肉下来。万不可轻信他,为他利用。”
卫希夷慎重地道:“好。”
姜先与她聊了一阵儿,心情正好,便趁势询问她的生活:“一路辛苦,你在这里,还住得惯吗?我看这儿不够宽敞。”
说到对生活的适应,卫希夷就笑了,论起吃苦,姜先才是那个……比较不能吃苦的人吧?
在卫希夷好笑的目光下,姜先的脸红了,才要解释几句,女莹又来了,姜先扼腕。
见姜先在这里,女莹眼中闪过一丝困惑,卫希夷主动为她解惑,女莹低声道:“让唐公见笑了,自己的外祖父,反而不能告诉我这些。”姜先微笑道:“那是公主没有询问。许侯既然没有拒绝公主借道路过,便是还留了些情份的。”
女莹自嘲地笑笑:“他是什么人,我知道的。”说着,与卫希夷交换了一个眼色,卫希夷点点头。女莹才对姜先到:“唐公热心,我又岂能小器?方才也收到了些讯息,不如一同参详参详?”
姜先恨不得多留一会儿,点头道:“好。”
女莹在卫希夷身边坐了,将案上一卷丝帛拿来,又取了一束竹简打开,道:“蛮地的消息知道得不太多,荆国的消息也很零散,我写下来,咱们看。”
卫希夷给她研墨,动作轻而快,须臾,磨好了一砚池的墨。女莹提笔,边写边说:“蛮地现在很乱,许国本打算与新君作交易,因路途略远而蛮人内乱,找不到可与交易的人而作罢。”
这与姜先说的许侯想从中谋利便合上了。
女莹续道:“咱们家里的事儿,他们知道得也不清楚,我爹和你爹在哪里,他也不知道了。”这个“咱们”是与卫希夷讲的,卫希夷面上略显黯然之色,道:“咱们回去了,总能打听得到。”
“嗯,”女莹又说,“荆国那里,我猜是遇到了难事。据说,荆人也有流亡之人,面容愁苦,衣着黯淡。”
姜先忽然问道:“荆伯有几个兄弟?几个儿子?国内大族有几个?重臣几人?他离国几年?回来不曾?新占之地,分与了谁?献与王的领地,又出自何处?”
这又要如何得知?其时讯息难通,想当年,中土也只知道有一个南君,娶了许侯的女儿,其余之事也是一概不知的。南君那里,只知道姜先是唐国公子,连他有没有亲兄,有几个兄弟,也都搞不很明白,直到见了面,才弄明白了一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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