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七年过去了,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去,又有多少孩童降生。荆伯是领兵向南的,烟瘴之地,又是征战,参与者皆是精壮。为立功劳、抢战利品,多少人冲杀在前,他们要么是一家之主,要么是有勇力士,一旦死去,对局势必然产生影响。
即便知道南下要与荆国打交道,想做足功课,也不能够如想象中那般,万事皆在掌握中的。
卫希夷仔细回忆了一下,道:“老师故国在东方,与荆国还算近,据他所言,荆伯有子七人,嗯,活下来的有七个,兄弟活下来的有五人。依赖之臣么,有两武一文。”其余的,她也就不知道了。传递信息真是太难了,尤其是这种经常变化的信息,还不如山川地理好记呢。
直到此时,庚才说了一句:“荆国不乱也没有关系,不会让它乱吗?”说着,轻飘飘地看了姜先一眼。心道,你到了荆国就要停下来了,给你找点事做,也好拖着荆伯的后腿,越乱,我君才越好从中取事。
姜先不因她这眼神而生气,沉下心来,点头道:“不错,有人便易出纷争,没有事,也可以给他们找出些事来。”他心里已经想了许多办法,比如游说,比如教唆,比如收买,比如挑拨……
咳咳,这些不太光明的心思,现在就不必讲出来了。姜先很正经地对庚一礼,郑重地道起谢来,弄得庚心里越发警惕:这唐公,确比少时长进了许多!
打心眼儿里,姜先是不想与卫希夷分开的,他的计划里自己到荆国转一圈儿,搞点事,给申王有个交代,就可以撒着欢儿跟着卫希夷南下了。在卫希夷面前,他还要表现得像是一个勤勤恳恳认真做事的好国君,认真说,对,没错,我一定要搞出点事来QAQ
不想再提这个伤心的话题,姜先狡黠地一笑:“如今在许国,你们就没想过让许侯也帮点小忙么?”
女莹一挑眉:“此话怎讲?”
姜先慢悠悠地道:“许侯也存了你若成事,再从中取利的心思,怎么能让他白占便宜呢?”
卫希夷眼睛一亮:“没错,南下,只带蛮人,不要作用他派来的人。”
“有粮草衣甲,我就收下了。他从我爹手里弄了那么多铜锡……”分一点,不为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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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许国离开的时候,在姜先的撺掇之下,女莹毫不在意地通过向许侯哭诉、许诺等等手段,打许侯手里掏到了一些粮草、驴马、兵器。直到看不见城垣的影子,卫希夷才笑道:“哎哟,许侯这回算大方了,这些物什,比二哥给的也不少了。”她说的二哥,是息君成狐。
女莹的些别扭地凑近她,两人的坐骑几乎要连成一体了:“那个,希夷,你有没有觉得……唐公对你,很不一般?我外祖是什么样的人,你看不出来么?如果没有唐公从中周旋,他不会给这么多的。唐公,是看你的面子。”
卫希夷眨眨眼,迟疑地道:“大概……吧?”
女莹摇头道:“虽说他现在,比小时候看起来靠得住了些,可我觉得……他的心机也有些深呀,你要小心。嗯,以后,咱们不要领他太多的人情,我怕他要你还。”她嗅得出来,姜先身上有一种同类的味道,为君之同类,七窍玲珑心里至少有一窍是黑的,他或许有干净的心眼儿,可谁能保证他是用这个干净的心眼儿来装希夷?万一用黑的那个来装呢?她不许这样的人盯上自己的朋友,对自己的朋友用心机。又或者挟恩图报什么的!绝不许!宁愿自己挣扎得再辛苦一些,也不许!
卫希夷道:“那,有人帮的时候,接受也没有关系,他总也有要帮忙的时候,我再帮还回来就是。”如果女莹可以不那么辛苦一些,欠人情就欠嘛。又不是让女莹做傀儡,什么都不自己做,只管求人。对吧?
女莹急了:“喂,你答应了你老师,还要回去的!到时候……你答应我,回去之后,如果庚劝你什么,你要听。”女莹与庚也有点同性相斥,不过在卫希夷的问题上,女莹觉得庚还是可以依赖的,比什么唐公可信得多了。
卫希夷好脾气地答道:“好好好,知道啦。”
看起来就不像是知道了的样子!“他看上你啦,咱们都长大了,他要你当他媳妇儿,怎么办?”怎么看他都配不上,长进了也配不上!这么弱,还不能打!女莹心焦得要命,卫希夷以后得北上,万一被姜先给算计了,可怎么行?
卫希夷脸上微热,再开朗的姑娘,提到这样的事情,也会羞涩一下:“哎呀,不要乱猜,我们还有许多事情要做的。他的婚事,也会很慎重的。哪里就这么容易了?”
“所以你一定要小心!”
“嗯嗯。”卫希夷有点心不在焉的。
女莹心道,希夷什么都好,就是有些事儿不大开窍,总不喜欢往坏里想人想事情。又盼着她一直这样开朗下去,又想让她知道些阴暗,多些提防。不过,如果有庚的话……女莹拨转马头,主动与庚商议。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直有些诡异,保持着礼貌而冷漠的和平,庚很惊讶女莹会有事与她讲。谨慎地问道:“不知有何事可以为您效劳?”
女莹此时的表情,与南君十分相似:“行啦,就咱们俩,客套的话就不要讲了。你也不很喜欢我,我与你呆久了也有些别扭,咱们说正事吧。”
庚不讲话了,不讲客套的话,那就没话好讲了。
女莹自己说:“你盯好了唐公,我看他在打希夷的主意,他那个身板,怎么配得上希夷呀?”
庚不动声色地问:“您也这么看?”
“也?”
两人间的气氛友好了起来,凑在一起叽叽咕咕,卫希夷好奇极了,想听听她们说了些什么。马蹄声近了,那二人听见,一齐勒马看过来,又止住了不提。卫希夷想问她们说了什么,庚却主动讲了:“有些担心你们的父亲。”
“呃?”卫希夷下意识地问,“什么?”庚曾说过,担心女莹兄妹三人对许后心软,放她出来惹事,这话应验了。如今庚再讲话,卫希夷越发信任她了。
庚道:“我担心他们还活着。拖住荆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