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半躺在那里让小丫鬟捶腿的王夫人立刻坐起了身:“快请快请。”
倩姐放下勺子:“夫人……”
“你不用慌,她们两位也都是我极熟悉的。让我看看……你这孩子也太不讲究了,算了。绿屏,你带姑娘下去重新洗了手脸整了衣服再过来。”
绿屏应了,带着倩姐走了下去。
在旁边的小屋子里重新洗了手脸梳了头发,倩姐道:“姐姐,我还要过去吗?”
“那是自然的,夫人若不想让她们见你,也不会让我带你过来收拾了。”绿屏笑着,拿出首饰盒,“姑娘皮肤白,倒不用抹粉,不过还是稍微点一下胭脂。”
若是在家里,倩姐是不用这些的,没见人家会把铅粉用来美白吗?这胭脂就算是芬红斋的,也不知道里面搀了什么。她现在正青春年少,没必要往自己脸上捯饬东西。不过在这里她却没有拒绝绿屏,只是一边乖乖的坐在那儿一边道:“这李先生……我见了是否方便?”
绿屏噗的一下笑了起来:“姑娘误会了,夫人怎么会随意和外男相见?这李先生,也是女子呢。”
“女子?”
绿屏知道王夫人让她带倩姐下来,也是让她提点几句,当下就道:“姑娘知道一品绣房吧,这李先生就是那里的大东家呢。”
倩姐的心一跳,这几年他们都尽力远离一品绣房,别说那店中了,文光街柳氏都不怎么去,就怕和那掌柜遇上。好在这几年也一直没什么风声传出来。柳二姐还是不时的拿自己的绣件去卖,慧姐也还待字闺中。倒不是这几年都没遇上过一个合适的,只是最终都没定下。后来她们姐妹在一起谈话。柳二姐道:“现在生意越来越好,我也不急了,多等等,总能给慧姐找个更好的。”
慧姐今年已经快要十八,这时候已经完完全全是大姑娘了,再等两年那就是绝对的老姑娘。不过招赘和出嫁又有些不同,慧姐若要招赘,还是能再稍微等等,当然,还是不能过了二十。
“那为什么叫先生呢?”
绿屏左右看了看,低声道:“据说这位李先生早年也是定过亲的,后来也不知为什么就吹了。再之后就没说过亲事,一直待字闺中,夫人和她往来时都是叫她先生的,姑娘也就这么叫就是了。”
倩姐点点头:“那不知这位李夫人和她又是什么关系?”
“这位李夫人姑娘是见过的,今年端午,这李夫人可不就是来了吗?就是那位家里新出了位举人老爷的李家。”
倩姐有印象了。他们和王掌柜是这两年才开始走动的密切的,一开始也就是逢年过节的时候柳氏带着她过来送礼问好。来了那么几次,王夫人就说喜欢她,让她没事就过来坐。这话他们要听,却也不能全听,完全不过来是不行的,但也不能真的经常来。就这么不咸不淡的又处了大半年,今年的时候,王夫人开始带她参加王府举办的聚会。
端午的那次,就是她参加的第一个比较正式的大型聚会。青茗县有头脸的女眷都过来了,她也是在这里第一次见到县令、县丞的夫人女儿,其他的,有家里在外面当官的,也有家中男子中了举的。她一个小小秀才的女儿跟在王夫人身边,虽也会得几句赞,但谁也不会把她放在眼里。
她也乐得轻松,在那里好好看了一场古代士层女眷怎么交际的大戏。说实在的,那李夫人的存在感并不怎么强,她之所以会有印象,还是听别人说李夫人膝下的一个孩子中了举,端的是少年英才。
因为这一句,她印象深刻,所以多留意了一下。
“她们之间没有关系吗?”难道只是碰巧都姓李?
“说是姑嫂……不过姑娘慢慢看就知道了。”
绿屏的话只说了一半,倩姐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只有带着满肚子的疑惑跟着绿屏过去。一到那里,王夫人就笑道:“看看,我们正说着呢,她就过来了。倩姐过来,这李夫人你是见过的,这李先生你还是头次见,你们姑娘家啊,都该和李先生好好学学呢。”
倩姐抬眼看去,就见一个清瘦女子,细眉长眼,颧骨突出,三四十的样子。穿了件臧灰色夹绿边袄裙,梳了个道姑头,看起来就像半个出家人,但收碗上又戴了个翠绿玉镯,手里拿了面团扇,也正在那里含笑看她。离的远,她看不太清,就觉得那团扇有些面熟。
“这么好的小姑娘学我做什么?”李先生一边摇着团扇一边道,“让人家娘知道了,不定怎么恨我呢。连带着就会把你也恨上呢。”
“你这张嘴啊。”王夫人摇头,李先生又道,“今天也没什么准备,最近新得了一个小件还有点意思,你留着玩吧。”
她说着就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手帕,王夫人道:“还不快谢谢你李先生,能得她一声赞的都是精品呢。”
“那也不见得,不过这一件,我也是私留了一段时间呢。”
她说的有几分得意,王夫人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你这是什么毛病,好东西都要自己留着,偏偏你的生意还能做的这么好,真是没有道理。”
李先生噗嗤一声笑了,她笑着拿团扇挡着半张脸。倩姐的右手小手指不由一抽,她看到了!她看到了!尼玛啊,她为什么觉得面熟呀,这不就是慧姐的那个双面绣吗?
也许是她的眼神太过炽烈了一点,那李先生也有了感觉,她连忙一笑:“先生勿怪,我只是觉得这绣的……怪有意思呢。”
“你这小姑娘倒真是有眼力。”李先生露出得意的表情,“不怕你们笑话,这件绣品我留了足有三年呢,还是最近才舍得把它拿出来。”
王夫人和李夫人都端正了颜色,她们都知道这位的毛病,得了什么好物件都会先留下来把玩一阵,越喜欢留的时间约长。这留三年才拿出来,要是什么东西啊!
李先生也不避讳,把这东西怎么好,又是怎么得的说了一遍,最后叹道:“是我大意了,当时总想着那姑娘能卖出一件,总会卖第二件,却没想到竟成了绝响,待我反应过来想去找人的时候,已不知到哪里找了,这几年我也留意过,却再没见到那位管家娘子,难道是府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