铝土矿啊,赵大玲腹诽着,我也木有见过。这个她是真的不懂,不过此刻她已经开始胡说八道不需要腹稿了,拿出说书人讲述地下宝藏的架势瞎编了一通。最后又语重心长地告诉萧衍,“多派些人手,还要大量地搜集铁器,再以先进的炼制技术,在1500度高温下冶炼成钢,便可当做制作枪械的材料。”
萧衍点头,“枪支的制造听上去要容易些。”随即他神色一凛,“你要是敢骗我?”
“没有,绝对没有。”赵大玲指天赌地,“我要是刚才说了一句假话,就让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古人重誓,不是笃定的事不会诅咒自己,萧衍见赵大玲这么说,又见她神色自然,目光澄澈坚定,也不由信了大半。至此,萧衍已经被赵大玲成功的误导了。赵大玲确实一句谎话都没有说,都是真实得不能再真实的了。但是知道有这个东西不等同于能制造出来。这不单单是材质问题,还有技术、工艺、量产和现代科技作为支撑。萧衍受这个时空的局限,想当然地认为飞机也好,枪支也罢,就像是一本秘籍,谁得到了谁就可以号令天下。他不会知道欧洲的工业革命,近现代的百年科技爆炸式发展,全球几十亿人的共同智慧才有了现代的飞机和枪械,这些哪里是画几张漂亮图纸就能搞掂的。先别说其他技术层面的问题,光是制造出一个1500度高温的熔炉来炼钢,就是这个时空难以做到的。
对现代科技的讨论暂时告一段落,萧衍更关心的是萧翊的身份问题。赵大玲这回有了很好的借口为萧翊开脱,“殿下,你是被我的那个师姐丹邱子骗了,萧翊不可能是什么异世者。他若是跟我来自同一个地方,早就拥有飞机和枪支了,此刻你哪里是他的对手?你若不信可以看看我画的这些图纸,再与当日萧翊手里的水车图纸对照,明显出自一人之手。也就是说都是我画的,跟萧翊没有任何关系。”
萧衍拿出萧翊的那封英文信,“你若说萧翊不是跟你一样的异世者,那这封信如何解释?”
“这是长生和萧翊之间设的暗语,我也看不懂。”赵大玲都推到了长生身上。萧翊与长生本就是好友,两个人之间有暗号联络倒也不足为奇。
萧衍还是有些犹豫,“可是萧翊自从西北回到京城就多了几分古怪,听说他与你还颇为熟稔。”
“我与他不熟!”赵大玲赶紧澄清,“萧翊是我未婚夫的好友,他知道我是千年后的异世者,便时常问我些现代的科技,上回那个水车就是他问我有什么好方法可以缓解旱灾,我才告诉他的。丹邱子为博名利,向你谎称萧翊是异世者,希望以此引起你的关注,日后仰仗于她,她好攀上你这棵大树往上爬。其实她这么做却恰恰是害了你。试想一下,若是你一时没忍住,向皇上揭发萧翊,岂不是正给了他这个机会说你诽谤手足,残害手足。”
萧衍想起那日宫中屡屡提及儿时旧事,都被萧翊化解掉,还差点儿引起父皇的怀疑,此刻也是出了一身冷汗,暗道好险。萧衍生性多疑,他对萧翊的身份仍持怀疑态度,但也觉得赵大玲的话在理,况且指认萧翊是异世者的只有丹邱子一人,此刻萧衍也不禁怀疑丹邱子的动机和目的。
萧衍重新衡量了一下赵大玲的价值,他本来是想利用赵大玲对付萧翊的,却意外地发现了赵大玲懂得这么多这个时代闻所未闻的东西。萧衍以己度人,觉得萧翊肯定也是想得到赵大玲的襄助,所以才会让好友顾绍恒娶她为妻,萧衍有些不屑,连美男计都使出来了。他觉得既然对手如此无耻,自己不防也屈尊俯就一下,他向赵大玲抛出诱饵,“你若能相助本宫,本宫便许你日后贵妃之位如何?”
赵大玲的嘴快撇到太平洋去了,多大的脸,能说出这种话来!她心中不屑,脑子却飞快地转了起来,自己如今在他们手里,若是萧衍利用她制衡萧翊和长生,那两个人绝对会就范,尤其是长生,让他自己捅自己几刀,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去做。所以她在萧衍面前要刻意地弱化她对于长生和萧翊的重要性。假意投诚可以降低萧衍对自己的防备,更能让她有可能帮到萧翊和长生。于是她粲然一笑,“‘良禽择良木而栖’,民女蒲柳之姿,不配侍奉殿下,更不敢奢求贵妃之位,只要晋王殿下许我的功名利禄,太子殿下一样不少,民女愿以殿下谋事的身份追随殿下。”
☆、第127章往事
萧衍却没有像赵大玲希望的那样能将她放出山谷,只点头道:“如今朝局不稳,萧翊也是上蹿下跳,本宫不得不防。待局势安稳之后,本宫再亲自来接姑娘。这期间,就请赵姑娘暂且在这里小住,尽快帮助本宫制造出枪支来。”
赵大玲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这个地方是否安全?在这里制造枪支会被人发现吗?”
萧衍警惕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嗤笑道:“告诉你也无妨,这里处于山谷之中,层峦叠嶂,从外面根本找不到出口。你就安心在这里待着吧。若能造化枪支来,本宫自有重赏。若是造不出来……”萧衍冷哼了一声,答案不言而喻,造不出来就得死呗。
赵大玲伸出手臂,黑色袍子的袖子很宽松,袖笼后折,露出了鞭痕累累的手臂,雪白的肌肤上道道血印狰狞刺目,她苦笑,“只怕我活不到造出枪支的那一日呢。”
萧衍皱了皱眉头,他已经从马威的嘴里得知潘又斌只顾凌虐人犯,不顾大局的事儿,对潘又斌生出几分不满,平日里有这见不人的癖好就算了,关键时刻竟然如此不分轻重。他当下沉吟道:“潘又斌是下手重了,既然赵姑娘已经决定襄助本宫,本宫自会告诉潘又斌不再为难你。”
萧衍走后,赵大玲一滩烂泥一样倒在了被褥上,她身上的伤口火烧火燎的痛,还要提着精神说了那么多的话,此刻已然是精疲力竭。刚才萧衍提到潘又斌的时候眼中的厌恶一闪而过,却被赵大玲捕捉到了。还有那个叫马威的文书对潘又斌也不是那么恭敬,但凡心智正常的人,对潘又斌这种施虐变态的行为都会多少感到厌恶。赵大玲拼了自己挨鞭子,让他们亲眼看到潘又斌的暴戾和疯癫,成功地让他们对潘又斌的厌恶又多了几分。
为了制造出枪支,萧衍迅速搜集了大量的铁器,在赵大玲的授意下,山谷中的一片空地上很快建起了巨大的熔炉,萧衍把自己的亲兵都动用了,那份热火朝天的景象让赵大玲不禁想起了自己那个时空里曾经红极一时的大炼钢铁的运动。
赵大玲支撑着残破的身体画了好多张枪支的图纸,每一个零部件的尺寸都标注详细,然后交给了呃山谷里的工匠。安嬷嬷送来了水和饭菜,赵大玲累得手都抬不起来,只闭目无力地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想吃任何东西。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安嬷嬷对赵大玲颇为怜惜,“你不吃东西身上的伤如何能好?”
安嬷嬷不但照料她,还几次三番地安慰她,提醒她如何应对潘又斌,赵大玲对她很是感激,听了她的话,费力地支起上半身,斜倚在墙壁上,安嬷嬷把一个枕头放在她腰后,还小心地避开了她后背的伤口。
赵大玲喝了半碗粥,又吃了大半个馒头,果真觉得恢复了些力气。她对着越来越熟悉的安嬷嬷自然而然地问:“安嬷嬷,你也是被萧衍和潘又斌关在这个地方的吗?”
安嬷嬷收拾碗筷的手一顿,缓缓道:“小姐死后,我在这里替小姐守墓。我留着这条命就是在这里守我家小姐的。”
赵大玲不明所以地看向安嬷嬷,“你家小姐是谁?”
提到小姐,安嬷嬷低下头,声音中带着哽咽,“我家小姐是天底下最温柔最善良的女子。老爷和夫人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谁料却嫁给了一个不是人的畜生。”
“文思瑶?”赵大玲一下子想起了这个名字,长生曾对她说过,潘又斌娶了定远侯的女儿文思瑶,而能担得起“畜生”之名的除了潘又斌还有谁?可惜成亲不过三个月,文思瑶便染时疫死了,文远侯夫妇连女儿的尸首都没见到,赵大玲不无遗憾道:“听说文小姐是京城中有名的贤淑秀雅的女子。只可惜染了疫症,庆国公府说是怕尸身带有疫毒,送到城外疫所焚烧掩埋,如今墓地里葬的是她的衣冠。”
“庆国公府里主子加上仆役好几百人,谁都没染上时疫,单单小姐一个人染了时疫吗?”安嬷嬷悲愤难抑。
赵大玲自然明白嫁给潘又斌能有什么好结局,她心里不好受,叹息一声,“文小姐命真苦。潘又斌不知虐死了多少人,没想到他连自己的夫人也不放过。”
安嬷嬷眼中是雪亮的恨意,两年了,小姐的遭遇如同巨石压在她心头,此刻忍不住向赵大玲倾诉,“两年多前小姐满心欢喜地嫁到庆国公府,开始那畜生对小姐也还好,小姐还很高兴。可是府里隔不了几天就会死人,总是有尸首抬出,我偷着问了,说是得急症死的丫头小厮,送到西郊的庄子里埋了。我们小姐也没太在意,以为是巧合。谁知不过一个月,那畜生就看上了小姐的陪嫁丫鬟秋儿,小姐虽然舍不得,但又怕新姑爷不高兴,就给他了,当晚秋儿就被他打死了。小姐这时才明白以前的那些抬出去的下人是怎么死的。小姐哭肿了眼睛去与他理论,那畜生竟然打了小姐,从那以后那畜生变本加厉,三天一顿拳脚,五天一顿鞭子,打得小姐浑身是伤。可怜我家小姐从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却在庆国公府里受这种罪。我劝小姐回娘家,小姐怕老爷夫人知道了难受,便自己咬牙忍了。成亲不到三个月,那畜生不知为了何事,发疯一样鞭打小姐,用的鞭子鞭稍缀着铅块儿,我家小姐就被那畜生活活鞭打死了,死的时候浑身是血,眼睛都闭不上。”安嬷嬷举袖拭泪,泪水却越流越多,压抑了许久的悲愤终于爆发出来,“那畜生怕老爷追究小姐的死因,便谎称小姐是染了时疫死的,他当然不敢让老爷看到小姐的尸首,就说已经拉到疫所烧了。其实小姐就葬在外面山谷中的一棵大榕树下。潘又斌担心他打死小姐的事儿泄露出去,便将小姐陪嫁的丫鬟都打死了,就剩下我一个老婆子,我说我要陪着我家小姐,替小姐守墓,他便将我关在这山坳里。这个山坳里还养着不少人,有时我也跟着打打杂。我一把年纪了,不怕死,但是我不甘心啊,我家小姐死得太惨,太冤枉。我只想着有朝一日,能将小姐的尸首交给我家老爷,让他替我们小姐报仇。”
赵大玲心软,听不得这么悲惨的故事,也跟着抹眼泪,“我听说定远侯夫人知道女儿的死讯,当时就晕过去了,后来卧病不起,没多久就去了。定远侯郁郁两年,从未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