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无法原谅自己,是自己亵渎了这份友情,他流着泪忏悔“阿翊,是我辜负了你的友情,不配做你的朋友。”
萧翊叹口气,“无论如何,总算是通过我的手救了你,他的心愿也可以了了。”他从怀中掏出那枚寿山石的印章,“这是我醒过来后发现身上唯一能证实身份的东西。我想萧翊是十分珍视的,要不然也不会放在身上。”
长生接过印章,沁凉的石料带着玉般的润泽躺在他的掌心,他喃喃道:“这是我刻的,送给了阿翊。”
萧翊了然地点点头,“怪不得他一直带着身上。现在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长生收拢了手指,将印章紧紧握在掌中,直握得指骨发白,“当日伏击阿翊的那些人可有什么特征?”
萧翊想了想,“当时满山坡的死人,一半穿着铠甲,一半穿着黑色的夜行衣。穿铠甲的都是萧翊的近身侍卫。穿黑衣的应该就是伏击的人。既然是暗杀,肯定不会留下线索把柄。我检查了几个黑衣人,没看出能标示身份的印记,他们使用的刀剑虽然锋利无比,却也没有什么族徽或记号。”萧翊思索着,忽然想起一事,“对了,只有一点很奇怪,我看到几个死不瞑目的人眼眸竟带着淡淡的绿色,我开始还以为他们是波斯等地的异域人,但是五官又不像那边的人种那么立体,与中原人长得没有分别,所以看上去有些怪异。”
长生瞳孔一缩,眸光仿佛浸染着寒霜,“那是碧阎罗。是一种可以控制人心智的□□。我父亲发现萧衍在秘密训练一队死士,以碧阎罗控制他们,让他们充当杀手,为他做一些暗里诛杀异己的勾当。只可惜,还未等我们获得更多的信息和证据,就被打入牢中,对萧衍这些死士的调查也不了了之。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被碧阎罗控制的人,眼眸会变成淡碧色。”
“你是说伏击萧翊,要他命的是太子萧衍?”萧翊惊问。
长生低垂了眼眸,看着地上黝黑的树影如鬼魅般摇曳,牙缝间逼出一个字,“是。”他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抑住惨痛的心绪,向面前的萧翊解释道:“阿翊的存在始终是萧衍的威胁。江南那边江皇后的母族势力壮大,京城中一些老臣是前太子萧弼一派的,阿翊自己也有一份亲信势力。萧衍自然不敢在这么多人眼皮底下动手。他费尽心机鼓动圣上将阿翊调出京城,一来可以趁阿翊不在京中时巩固自己的势力,二来也是为了战场上刀枪无眼,好制造机会向阿翊下手。阿翊离京时,我曾告诉他要小心提防萧衍。阿翊笑我多虑,还说萧衍再阴险也不至于谋害至亲手足。看来还是我们太天真了,为了皇位和权力,萧衍早已将亲情弃之不顾。”
赵大玲听了也黯然,“不管在哪个时空,皇位的诱惑都是空前的,都会让人变成恶魔,为了那个位子,即便是亲人也会痛下杀手。在我们的那个世界里,大约三百年前,就发生过几个皇子为了皇位互相残杀的事儿,被后世称为‘九王夺嫡’。”
长生默默地听着,他从来都是温润的平和的,即便对着伤害他的人目光中也带着悲悯,而此刻他被泪水冲刷过的眸底幽光乍起,带着雪亮的恨意,字字泣血,“阿翊是萧衍的亲弟弟,午夜梦回,他可曾会听见手足的呜咽?可曾想过那归于尘土的鲜血与他本源自同一血脉?‘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萧衍,此仇不共戴天。只要我活着一天,必会替阿翊向你讨回这个公道。”
☆、第78章组团
萧翊一下子想到那日进宫面圣曾见到的那个头戴金冠,身穿杏黄色蟒袍的太子。当时太子笑容满面,拍着他的肩膀惊喜道:“三弟,你可回来了,为兄在东宫备下薄酒为你洗尘。”当时萧翊还有些感动,虽然因为之后的禁足让东宫之行化为泡影,但是他还是感激这个在宫中唯一一个对他的归来表示亲热的亲人。如今想来,不禁一身的冷汗,最可怕的敌人不是手拿刀剑直指你面门的那个,而是笑里藏刀会躲在暗处伤害你的人。
想到以后还要与萧衍周旋,要面对宫中和朝中的诸人诸事,萧翊也是头疼不已,颓然地问赵大玲,“这里真不是人待的地方,咱们还有办法回到现代去吗?”
赵大玲同情地看着他,“倒是有一位道长说是可以送咱们这样的易世者的魂魄回去,不过咱们本来的身体不在了,魂魄经过轮回,不知道会落在什么人的身上。”
萧翊抽抽嘴角,“那不等于是再穿一次,穿回现代的某个人身上。万一是个老头怎么办?”
赵大玲幽幽地补了一刀,“也可能是个老太太。”
萧翊倒吸了一口凉气,须臾垂头丧气道:“还是算了吧。好在我前世是个孤儿,无父无母,了无牵挂。我还先在这一世活着吧,实在活不下去再说。”
他看向长生,“既然我选择留在这个世上,就会顶着萧翊的身体活下去。但是这个世界对我来说非常陌生,明枪暗箭防不胜防。”萧翊目光诚挚,“我需要你的帮助。”
长生点头郑重道:“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就算是为了阿翊,我也不会让他的身体再死一次。”
萧翊是通过守在御史府外的王府侍卫的报告得知长生已经苏醒的,就着夜色溜出晋王府,又翻墙进了御史府。所以他不便久留,“我还有一件要紧事要请教你,今日宫中传来消息,皇上解了我的禁足,让我明日进宫面圣谢恩。我该怎么做?”
“示弱。”长生缓缓道,“无论是在圣上面前,还是在太子萧衍面前,都要处处示弱,掩盖锋芒,让他们以为你已经受到了教训。”
萧翊点点头,又问道:“要是圣上问起我为何闯进潘府又打了潘又斌,我能据实说吗?”
“不可。”长生笃定道,“你与我的朋友关系尽人皆知,圣上也是清楚明白的。若说你为了搭救我闯进潘府自是在情理之中,虽然不妥也算不上是什么大的罪过。但是既然御史府中一直没有动静,说明潘又斌从御史府中抓走我的事暂时还没有传到圣上耳朵里。潘又斌一向横行霸道、无恶不作,但是也不敢公然在皇上面前抖出自己的丑事。所以他们肯定是没有向圣上说实话,随口扯了一个理由就遮盖过去了。这样也好,不要让圣上觉得你与我依旧关系密切,圣上疑心重,若是让他以为你对我家的案情不满,将对你非常不利。还有,潘又斌凶残无谋,按照他的性子,早就会再次跑到御史府来抓我了。既然他一直没来找我的麻烦,就说明是有人劝住了他,让他暂时不要轻举妄动。这个人一定就是太子萧衍。”
“萧衍肯定跟那个姓潘的畜生是一丘之貉。”萧翊捶了旁边的树干,“看来我得躲那个萧衍远一点儿。”
长生摇摇头,“躲也不是办法。”
萧翊眸中带火,“我上次看见过萧衍,他笑得那叫一个亲热,现在知道他是杀死萧翊的人,我怕我看见萧衍会一拳打在他脸上。”
长生沉声道:“宫中的人都要戴着面具,藏住真心本意,藏住喜怒哀乐。萧衍生性狡诈,最会在人前演戏。你若想明日能毫发无损地从皇宫里走出来,这个戏就还得演下去。”
“那该怎么办?”萧翊泄气地问。
长生修长的手指敲着身下的石头,“你明日进宫先找到萧衍,说那日你一时冲动闯进潘府,还打伤了潘又斌,心中非常忐忑,怕圣上降旨怪罪于你。没想到圣上只是让你禁足王府,处罚颇清,让万分庆幸。萧衍肯定也不想你在圣上面前说出实情,他会趁机卖你个人情,告诉你是他为你在圣上面前打了圆场,将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按照他的说辞在圣上面前回话就行。”
萧翊想到明日进宫,依旧头痛,“我还需要注意什么?”
“你见过圣上后,应该去凤鸾宫拜见皇后潘氏。”长生拿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出皇宫的位置图,“凤鸾宫在皇宫的西南方位,从勤政殿出来右转,穿过一条甬道,出长乐门后左转。虽然有內监为你引路,但你也要知道个大概方位。凤鸾宫里的首领太监安公公,明面上是潘皇后的心腹,但是没有人知道他早年受过江皇后的恩惠,对已故的先皇后忠心不二,真到危难关头,他肯定会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