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匪夷所思的是,都这种时候了,她脸上居然还挤出了一丝笑,似乎是觉得劝说一个想下杀手的人笑着大概会比失态更有用,虽然这点笑也僵硬得不能再僵硬,假得不能再假了。
黑衣人压根没听她说话,剑尖往前,慢慢没入了轻云胸口。
傅霖脸上那点笑意凝固了,她全身都在抖,目眦欲裂,几近声嘶“你要干什么,你他妈要干什么,别碰她!别碰她!把剑拿开、把剑拿开、草拟吗滚啊!!滚啊贱人!!!去死啊!!去死啊!!你他妈离她远点听见没!!!他妈的滚!!滚开、滚开、滚开!!!”
男人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令人毛骨悚然,好似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好似就响在傅霖耳边,直听得她汗毛倒竖。
他笑了一会,道“去死吧。”
轻云动了动,突然,朝着傅霖的方向,微微转过了头,沾了血污的脸依然那么出众,她的眼眸依旧那么亮。
她望着傅霖,轻轻喊了一句“师尊。”
突然,画面彻底变成了黑白,眼前两人消失不见,只有白色的背景上剩下的两个影子。
傅霖看着那一高一矮两个影子,看见那长长的、剑的影子,穿透了地上那人的胸腔,从地上那人的背后贯穿了出来。
剑一抽出,血就喷了出来。血竟然是有颜色的,是红的,
那么多,那么可怖。
那画面太过惨烈,傅霖双眼睁大到极致,能活动的范围也已经到极致,手足扯着锁链,无法前进一分,她满目都是血光,甚至都忘了嘶吼。
再然后,地上的人彻底瘫倒了下去,从身下溢出了血,从那黑色的影子身下流到了傅霖的脚边。
傅霖的瞳孔后知后觉的缩成了一个点,她只觉肝胆俱裂,手指都骇然地起了抖,她崩溃地想要扑过去,却无法再前进更多,赤足踩在血地上,那感觉是粘稠的,湿答答的,令人厌恶的。
“我要杀了你!!!”她双目爬上血丝,终于崩溃地、毫无形象地尖叫出声,声音是凄厉的,怨恨的,更是揉杂了怒火的,她一边狂叫一边落泪,“我要杀了你!!!!!!”
傅霖疯狂地,不要命地往前倾身,挣扎得比先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手腕脚腕直接被这大力磨破了皮,铁铐甚至已经嵌进皮肉,她却出乎意料的感觉不到痛,四条锁链被完全拉直,被挣得疯狂晃动,哐当直响,像是要连着那根木柱子被她给一块给扯断。
挣不开,挣不开!为什么过不去!为什么过不去!
傅霖要疯了。
她觉得自己应该已经疯了。
她一边疯狂失态的咒骂尖叫,脸上一边有眼泪不住落下,滴在那片血地里,骂着骂着,她眼前什么景象都没有了,影子消失了,白墙消失了,唯独剩下那片血迹。
傅霖绝望地叫了很久,叫得嗓子干哑,喉间冒出了血腥味,眼泪也好像流干了,她怔怔地看着那血迹,挣扎的动作渐渐停止了,她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不知何时,已经无法站立,跪在了这片血里。
“对不起。”她垂下头,双手颤抖地去碰那血,锁链也随之挪动,出声响,她的声音也抖得不像话,“对…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面前好似突然多了个人,投下了阴影。
傅霖头垂得很低,额头几乎要贴在血里,那股作呕的血腥味就贴着她的鼻腔钻进来,她还在说“对不起。都怪我太迟了。都怪我救不了你。”
“没错,都怪你。”有个声音回答说。
傅霖呼吸一窒,浑身都僵硬了。
她内心忽然冒出密密麻麻的恐惧,停顿了两秒,不敢相信地,艰难万分地抬起头来,看见了站在自己身前的那个人。
年轻漂亮,又面色苍白的女人垂着头,冷冷看着她,机械地重复着“都怪你。”
傅霖张了张嘴,却怎么喊不出那两个字。
女人又说“都怪你。都怪你和他,我才会变成这样。都是你们害的。没有你们就好了。”
女人说完,忽然闭着眼,身子一软向后倒去,陷进了地面,像是掉进了血池里,脑袋被淹了一半,只露出了半张苍白至极的脸,一如那时。
她身边浮上了一个东西,仔细一看,根本不是一个东西,而是一个小小的婴孩,只不过那婴孩赤身裸体,脸上却蒙着白布。
傅霖看着那副景象,头皮都麻了,不知不觉中,撑着手往后爬,想往后退。
背后抵上了什么东西。
她仰起头,看见站在她身后的一排人。
外公,外婆,舅舅,甚至是……爸爸。
他们说“为什么你没死,而我们都死了?”
傅霖喘了口气,动弹不得“我……我……”
“为什么你还活着?”
傅霖不想再看,闭上了眼“我要为她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