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前面二十多年,从不知道自己竟然能在这座山里活得这样落后。钞票银元在这儿是没有用的,能食用的东西才最重要。
等终于换回了肉,杨砚池几乎横穿了整座凤凰岭。
他拎着肉和米往回走,经过河边时,忽然看见密密匝匝的树丛里似乎躺着一个人。
一晃眼看过去,那女人竟似没有头。
杨砚池吓了一跳,连忙拨开眼前的枝叶,这时那女人也正坐起身:他松了一口气,是有脑袋的。
应当是自己看错了,杨砚池在心中暗笑自己因为小米的事情而开始疑神疑鬼。
“是你。”从树丛里站起来的女人满脸柔媚笑意,“你记得我吗?”
杨砚池想了片刻:“不记得。”
“我叫虫落。”女人指着河道说,“当时你在河边见到我,以为我要寻短见,还劝我找个更好的地方来着。”
杨砚池这下想起来了。他打量着眼前的虫落,发现她换了一身装扮,连发型和头饰都改了,自己确实认不出来。
“你躺在这儿做什么?”杨砚池仍旧觉得奇怪,“又想寻短见?”
虫落眨了眨眼睛,掩嘴轻笑:“不,我在睡觉。”
杨砚池:“……”
虫落看着他手里的东西:“你要去哪儿呀?”
杨砚池:“不打扰了,你继续睡吧。”
他转身便走。
虫落在这儿原本是想寻找苦竹郎君的,但既然遇到了杨砚池,她也顾不得苦竹了,拉起裙摆抬腿追上去。
她收紧了腰上的系带,愈发显得身段丰满,走路时又故意挨在杨砚池边上,胸脯一直往他手臂上蹭。杨砚池回头看了她几眼,神情古怪:“你连路都不会走?”
虫落:“……”
她心中来气,干脆拉住了杨砚池的手:“我问你呐,你叫什么,是哪里人?”
杨砚池便告诉她自己的名字:“我原本住长平镇,长平镇没了,所以现在住在凤凰岭。”
答案平平无奇,但虫落越发觉得自己对他了解又多了一些,愈加兴奋,干脆挽上了杨砚池的手臂:“你是要回家么?我跟你回去看……”
这句话一说出口,她立刻知道自己失言了。
那日在杨砚池家外面窥探的时候,虫落已经知道这个古怪的青年就是吃了蛊桃却没有任何不妥的人,而且手里还管教着两个稚嫩的兔子精。
她实在太好奇了,见杨砚池离家,两只兔子又都窝在院子里,便贸然钻进了房中。没料到屋子里还有一个小米,她匆匆撕咬了那少年人几口便夺窗而出。那少年郎应该已经死了,可万一没死……自己真的跟杨砚池回去,便立刻会被认出来。
她这样一迟疑,杨砚池那边便找到了说话的间隙:“我家不欢迎女人。”
虫落张口结舌:“为什么?”
杨砚池:“我现在只需要能帮忙种地和打猎的壮丁。”
虫落正想说自己也懂这两种活计,却又记起现在要扮演柔软的女人,便斜着身子往杨砚池身上贴:“这些活儿奴家可做不来。”
杨砚池连忙闪开,忍不住说:“你比长平镇戏楼里的窑姐儿还粘人。”
虫落完全把这当做夸奖:“那好呀,你喜欢么?”
杨砚池干脆利落:“不喜欢。”
虫落憋着一肚子气,又笑又怒地掐他的脸:“为什么?我是不够好看,还是身段不够软?你还没见识过我的功夫哩,保准让你欲仙……”
“你回家吧。”杨砚池打断了她的话,自顾自往前走,“天要黑了。凤凰岭上最近不安宁,尽快回去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