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最大的士族,当是南阳范氏。
南阳范氏的范四郎范清辰,在陆昀到南阳的第一天,就被自己父亲派去迎接这位新刺史。在南阳,陆昀和范清辰重逢。范清辰阴鸷的眼盯着这个人,心中一派烦躁——陆三郎真是阴魂不散,且让他心中不安。
范清辰凉凉低笑了一下:然也不过如此,罗妹妹和我的婚约仍没解除。陆三郎现在到了我的地盘,我又怕什么?且看我如何给这位新任刺史找些麻烦。
他沉着眼,换陆昀清淡地望过来一眼。两位郎君目有星火,火光在半空中劈啪作响,都是觉得自己会是情场胜利者。
军政两方,都要给陆三郎苦头吃,陆三郎一心两用地左右应付,期间还走山访水,探查当地的环境气候,与百姓情况。连续一月过去,陆昀除了清减了许多,竟然没有被魏将军和南阳士族逼得逃回建业去。南阳这边才重视了他一些:陆三郎,有些意思啊。
时日到了八月,建业已十分炎热。八月中旬,陆家大家族继续留在丹阳郡城避暑,而在某一日,家中的表小姐罗令妤,为自己的妹妹风光办了一场小宴,庆祝妹妹长大一岁,是个十岁的小娘子了。
家里的表小姐们江婉仪之辈,都来捧场。自从陆三郎走后,陆家的表小姐们相处和谐了很多。
罗云婳小娘子长大一岁,她姐姐不再如往常般只把她拘在家里,而是郑重其事,决定领着小妹妹进入建业的名流圈,把妹妹介绍给建业的女郎郎君们。罗云婳眼皮轻跳,抗拒道:“……这就不用了吧?出门交际,要好多钱的。”
罗令妤:“没事,我们现在没那般缺钱了。脂粉坊开始盈利,我手上还有你三表哥给我的一些土地租赁之类的。他虽说要用来接济流民,但多了的我也能用。陆昀那人惯是口是心非。哼,他一定是就是想把这些送给我,却是不肯直说,非要用这种手段。”
罗云婳犹豫着:“……我还是不想去……”
罗令妤拍妹妹的肩,嗔道:“婳儿,我日后是要留在建业的,你长大了,怎能不在建业交些朋友呢?我这般功利,没交到什么真心朋友。但你就不一样了,婳儿这般活泼善良,喜欢你的应该很多……你好好帮姐姐经营建业这边的好名声啊。”
罗云婳瞪大眼。她不计较姐姐要利用她的善心去经营什么好名声,而是诧异地问:“为什么你这般肯定你日后是要留在建业的?是、是……”
她有大胆猜测,目有喜色渐起。
罗令妤心中得意不止。
尘埃未定,她不好四处炫耀,唯恐日后落了空,自己沦为众人嘲笑的对象。但是对着自己的亲妹妹,罗令妤捂着心口,忍着雀跃与羞意,点了点头:“……是的,雪臣哥哥亲口说他要娶我了。”
罗令妤腮帮绯红:“我日后,就是陆家的三少夫人了。”
“我长长久久地留在这里,婳儿你怎能不出门交际?哼,日日坐在家里做女红,我们可是不兴这样的。”
罗云婳这才兴奋地答应了下来,她虽经常无语姐姐不停地换喜欢的郎君,如挑货一样挑来拣去不知道到底爱谁。但姐姐这般说出……当是起码有九成把握了。她姐姐就喜欢权势富贵,权势富贵中,陆三表哥若是和姐姐好了,那恐是最好的呢。
难怪姐姐近日心情极好!
三表哥走了,女郎一点都不难过,吃吃喝喝玩玩,再逗逗陆家的表小姐们。罗令妤现今的生活,何等惬意。
然恐怕乐极生悲,罗令妤才应了周扬灵与她一道给城边贫民施粥,晚上回来后,就病倒了。
女郎病歪歪地倒在床榻上,上吐下泻。周扬灵亲自将她送回来,嘱咐她好生歇息。次日,陆二郎才听说罗妹妹病倒的事。三弟走前让他照顾罗表妹,陆二郎自然不能让人在三弟不在的时候欺负了表妹。陆二郎在早朝前先去探望罗令妤。
正是用早膳之时,罗令妤歪在榻上,才喝了一碗粥,就全吐了出来。
让刚进门的陆二郎脸色微变。
罗令妤自来不喜让人看到自己憔悴的模样,眼角余光看到陆二郎,就拿袖子挡了脸,柔柔弱弱地:“二表哥,我容颜有损,招待不了你,你……”
陆二郎却没走。
而是先让侍女们出去,他关上门前,还小心翼翼地看了一下。
罗令妤拉下帘帐,不肯见陆二郎。
陆二郎却不放弃,踱步走到帐外,沉吟良久。良久后,他忍着脸红,俯身低声问帐中病歪歪的美丽女郎:“表妹,你与我说实话。你这般上吐下泻,莫非是、是……怀孕了?”
罗令妤猛地一震:“……?!”
陆二郎强忍着声音中的担忧与欢喜,隔着帐子握住她的手腕,责怪道:“你怎能不与我们说呢?三弟知道么?他都让你怀孕了,竟然还不娶你,留你一人……若非我发现,你可要如何是好?三郎那个混账,他必须娶你!”
罗令妤:“二哥……我没有……”
陆二郎却认为她是害羞。
不听表妹解释,屋外又有小厮唤,陆二郎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就离开了。他当日下朝就先去与陆昀写了信,告诉陆昀这件喜事,同时责怪陆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