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仅27岁。
学院很多人都在转发悼念,校报那边做了整幅的报道。
尸体面目全非,保险公司那边直接送了骨灰回来,学院派了几个学生代表去接机,顺便表示慰问。有人看见了师兄的父母,抱着骨灰盒一下子跪倒在地上,没有嚎啕大哭,但悲伤几乎透体而出,去慰问的人都忍不住掉了眼泪。那场面太过震撼,任何安慰的话都说不出,也显得苍白。
盛夏因为在校报任职的缘故,看了不少消息和照片,很意外的是,盛夏发现,“他是李亚楠的哥哥,叫李亚晖。”
照片上有李亚楠,她跟着父母去机场,长高了不少,也瘦了,一双眼红得像兔子,一直咬着下嘴唇,血都咬出来了。
盛夏还记得高中的时候,很多人都在定目标,比如韩佳凝想考上海财经,甚至把学校的照片打印出来贴在课桌上,朱莉莉打算考中戏,学表演,而李亚楠,说她想考新闻专业,将来当记者。
那时候盛夏还挺惊讶,李亚楠看着文文静静还有些胆小,竟然会想当记者。
没想到,时隔多年,现在才有了答案。
大概……是对哥哥的崇拜吧!
盛夏是个不会回顾过往的人,她讨厌回头去看那些失去的回不来的不可能再握住的东西。
不过昨天听说这件事之后,倒是一直在回忆。
她记得朱莉莉没有考上中戏,进了一所综合性大学的艺术学院,以后能不能进娱乐圈当大明星,全凭运气了。李亚楠成绩不是很好,虽然雄心万丈想要考中传,但最后只是刚刚过二本线,听说是报了一所外语学院,学西语。
盛夏原本想要学医,但最后不知道为什么,却选了新闻这个专业。学新闻其实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帅气,大多数人毕业了不会进中央,不会去各大报社任职,不会以挖掘事实真相为己任,就算有万丈雄心,到最后也会发现,很多事实真相是不可说的禁忌。有着这样那样的现实或者非现实的因素横在面前,而大多数人,在追求理想之前,还要努力先填饱肚子。
李亚晖刚死,媒体今天到处都在报道,战地记者这个名词再一次进入大众视野,有人感叹战地记者的伟大,有人批评战争,有人为死者父母忧心,也有人说,太不值得,从宏观上来说,李亚晖是伟大的,落到为人子女上,却是十足自私的。
罗伯特卡帕说:如果你的照片不够好,那是你离得不够近。
这几乎是任何一个新闻人都知道的一句话,对于战地记者来说,体会更深。但是对于任何一个普通人来说,大概都无法理解,明知山有虎却向虎山行的行为,不是自负,就是不负责任。任何人面对战争□□还有冲突的第一反应是逃离,但对于战地记者来说,却是想方设法地靠近,作为一场战争的旁观者,作为本可以避免战争的人,却要亲临现场,迎着枪和炮,大概是任何人都无法理解的一件事。
而没有他们,没有人会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战争究竟是怎样的残酷,死亡对于一个人一个家庭一个城市意味着什么。
今天网上吵得很凶。
盛夏觉得很难受,非常的不舒服。
沈纪年倒是还记得李亚楠,盛夏为数不多的朋友。他拍了拍她的脑袋以示安慰。
盛夏说完有些难过,“我想回一趟家,去看看李亚楠。”今天李亚楠打了她的电话,问她要一位教授的联系方式,说是李亚晖留了点照片,不知道该不该发出去,想找人商量一下。
盛夏帮她找了,然后又聊了几句,她今天才知道,其实李亚楠的父母对儿子做驻外记者一直颇有微词,吵过闹过,但李亚晖很坚持,两方几乎是各自不理解,李亚晖很少回家,一回家就吵架,关系一直不好,李亚楠很崇拜哥哥,但从来不敢表现出来,报志愿的时候,李亚楠说想报新闻,李妈妈直接打了她一巴掌,说:你怎么和你哥一样野!
沈纪年点了点头,“要我陪你吗?”
“不用了,我自己就可以,就是不能陪你实习了。”
“这倒无所谓。”
“如果有一天……”盛夏噤了声,“算了。”
*
吃完饭沈纪年去洗碗,厨房很小,狭窄逼仄的空间里,盛夏也挤进去,显得更窄小了。
但其实盛夏很喜欢这种感觉,她喜欢很小的空间,一转身就能碰到的距离。
大概是因为她从小匮乏的安全感。虽然她从来不承认。
盛夏绕到他身后,从后面环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背上。
沈纪年动作缓了缓,声音也变得轻了,“很难过?”
“嗯。”盛夏声音有些哽咽,说了些不相关的话,“我其实很害怕失去,我妈妈走的时候……那天下着很大的雨,我就蹲在雨里,看她头也不回地上了那个男人的车,我知道谁也没必要为谁回头,但我很希望自己是被在乎的那一个。”哭了会有人心疼,伤心了有人哄,会有人为她驻足停留,在她不舍的时候回身献上拥抱。
但是那场雨真的很冷。让她明白,很多事,都是事与愿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