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是顾玉山啊!
就这么着,不过多时,他们就在太液池边寻到了皇帝的身影。遥遥一瞧,皇帝正在湖边垂钓呢,穿了身常服还带了顶草帽,颇为悠闲。
领路的宦官示意谢迟稍候,接着径自先上前禀了话。谢迟看到他与傅茂川低语了几句,然后傅茂川又躬身禀给了皇帝,皇帝回头瞧了瞧,朝他招手。
谢迟赶紧过去,到了近前一揖:“陛下圣安。”
皇帝今日心情确实还不错,一边继续钓鱼一边笑问:“什么事?”
谢迟便将奏章从衣袖中取了出来,傅茂川还没来得及接,就听皇帝又道:“没工夫看,说说吧。”
“……”谢迟忽然很忐忑,哑了哑,磕磕巴巴地开口,“今天……今天臣在府里遇到了件怪事。”
皇帝睃了他一眼:“紧张什么?说就是了。”
谢迟强沉了口气:“门房说……说有位喝得大醉的先生来敲门,点名想收臣当学生。门房不信,他转身就走了,只留了名字,说让臣去敲门。”
皇帝原正调整着鱼竿角度的手忽而一顿,谢迟赶忙噤声,小心地观察皇帝的神色。
接着,他听到皇帝说:“是顾玉山吧。”
谢迟一愣,应说:“是……”
“他可真是个有本事的人。抛开君臣身份不提,和朕也是老交情了。”皇帝笑了一声,“他让你去,你就去吧。只有一样,若他提起覃州水患的事,你别跟他说朕没让你去。”
“?”谢迟自然疑惑,这一听就是有事啊?可见皇帝没有往下说的意思,他也不敢问,只得谢恩告退,不再打扰皇帝雅兴。
等到他走远了,鱼竿忽而一阵猛烈晃动。皇帝忙将鱼竿握住,傅茂川也及时地搭了把手,一道把鱼拽了上来。
一条鲤鱼在勾上扑棱着,午后斜映过来的阳光照得它金光粼粼,皇帝舒心地一笑:“怎么样?”
傅茂川笑道:“这会儿拿去御膳房,正好做道红烧鱼,晚膳时便可上桌了。”
皇帝嗤地一声,瞥了他一眼,又道:“朕是问,顾玉山这事,你瞧怎么样?”
傅茂川这才发觉自己会错了意,一时间面红耳赤,周围好几个手下也忍不住低笑了两声。他缓了缓,道:“老师是好老师,学生也是好学生。又有陛下一片苦心,想来,是不会有错的。”
更深一层的话傅茂川没敢说。他心下觉着,陛下对勤敏侯的这一片苦心,越看越不像是在为太子挑辅臣了。别的不说,单说是跟各府世子比,都能比出差别来。
傅茂川觉得这似乎更像是一种寄情,一种怀念。
勤敏侯论性子论品格,论那份心怀天下的思虑,也确实是和皇长子像了一些。
皇帝自己倒不曾多想,听罢他的话,悠然地又笑了笑,指了指刚钓上来的鱼:“让御膳房做了吧。正好在晚膳的时候,送到勤敏侯府。”
勤敏侯府,谢迟正和叶蝉分享着这意外之喜,鱼突然就送到了。
宫里的食盒讲究,送来时鱼还热着,夫妻二人一道心情复杂地叩谢了皇恩,然后看着摆在桌上的红烧鱼懵了半天。
陛下亲自钓的,御膳房悉心做的。赏给了他们,怎么办?
吃呗。
晚膳这会儿还没端上来,谢迟便先让人盛了两碗热米饭来。叶蝉想了想,又要了一碟子烙饼,可以蘸鱼汤吃。
二人怀着一种饱含敬意的心情先尝了一口鱼腹上的肉……
感想是确实很好吃!
首先这鱼够肥嫩,皮肉间有层软滑的膏脂,吃起来口感很舒服,不觉得干巴,但也不腻。其次,御膳房的手艺是真没的说,调味调得甜咸合适,足够下饭,但又不遮掩鱼肉本来的鲜香。而且汤汁虽然勾过芡,但用来泡饼泡饭也都依旧觉得浓度适中。
叶蝉又从鱼腹上扯了块鱼肉,定睛一看眼睛就亮了:“好大一块鱼籽。”
说着她便扬音叫了周志才进来,交待他说:“拿两只小碗进来,把鱼籽分分,拿去让两位小公子尝个鲜。”
鲤鱼家里倒不是吃不着,可这是宫里赏下来的,还是陛下亲手钓的,意义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