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轻薄的纱屏,皇帝望向半跪在榻上的幼清,她身姿娇柔,此时流露出的情绪,或是掺了绝望,微弯的细腰无力支撑,像是随时要倾倒。
皇帝想起那夜月下,她漫步花丛中摘花的模样。
难怪德昭会喜欢。英雄难过美人关,但是得到之后再失去,美人关也就不再让人耿耿于怀了。
天下男人都一样,德昭也不例外。
幼清笑问:“奴婢若是怕死呢?”
皇帝的语气波澜不惊,仿佛她说这句话是意料之中的事,“若怕死,便入宫,朕赐你内廷女官一职。”
后宫内廷,德昭永远无法触及的地方。
幼清莞尔,行谢恩礼,“陛下思虑周全,奴婢何德何能,值得陛下如此费心。”
皇帝起身,大概是准备离开,“朕给你一个月时间考虑……”
幼清抢先道:“不必一个月,奴婢现在就想好了。”
她自认为是个最怕死的人,胆小又懦弱,骨子里养成的奴性,逆来顺受。
或许人都会变,今天听到赐毒酒的时候,竟然没有一丝害怕。
死就死了,怕什么,好歹还能过一年好日子。她心里这样想着的时候,吃惊又激动。她止不住问自己,哪来的勇气?
皇帝蹙眉,大概是猜到她的选择,并不想听,“你若改主意了,便同王府满嬷嬷说一声。”
满嬷嬷是王府老人,但凡府里的事,都说得上话。原来是皇帝的人。
满院的灯火随着皇帝的离开,缓缓熄灭,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夜风吹过,院子里安静极了,只有叶子落地的声音。
幼清半靠在窗边,情绪意外得平静。
许久,她重新研墨铺纸,写下给德昭的回信,信上只有四个字
——静候君归。
三月末的京城,很是热闹,北伐的军队凯旋,皇帝亲临城下迎接。
群臣列队其后,德庆也在其中。
有人窃窃私语,“听说了吗,睿亲王向皇上请恩旨了。”
“早就传开了,不知道请了什么旨,据说皇上很是生气……”
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德庆竖起耳朵。
“……睿亲王怕是要永远失去圣眷了。”
“不是刚打了胜战吗?”
“刚打胜战就请恩旨,这不更要命吗?”
德庆嘴角上扬,手指玩弄扳指,视线遥望城门处蔓延而去的大路。
还真是个傻瓜啊。
为了个女人,一而再再而三地犯上。
皇帝的心胸得有多宽广,才容得下德昭这般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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