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足有十来丈,依墙修筑的石阶出现在眼前。石阶下还有方小房子,是供换班的侍卫歇脚的。
眼下并非换班前后的时辰,房中无人,四下也安静。谢无环顾四周:“怕高吗?”
温疏眉浅怔:“有一点……”
“那闭眼。”他道。
温疏眉隐有惑色,还是依言闭上了眼睛。
便觉身子一轻,她双脚离了地,被打横抱了起来。
温疏眉心下不由紧张,下意识地抓住他的衣服,几是同时,耳边风声呼啸而起,掺着凛冬里十足的寒意,刮得耳朵生疼。
谢无的声音自寒风里传过来:“莫要同任何人说你来过栖凤宫。”
“好……”她只应了一个字,便觉灌了满腔的风。
不多时,身子稍稍一顿,风声在一息间淡去。
“到了。”他的声音也变得清晰,她睁开眼,他便将她放了下来。
温疏眉抬眼望去,已是置身栖凤宫的院落里,面前正是牌匾高悬的殿门。
只是,四周围似乎过于清净了些。她儿时在栖凤宫陪伴过先皇后,印象中的这个地方,四处都有宫人环伺。尤其是殿前的这片院子,时刻都有漂漂亮亮的宫女姐姐,她常爱拉着她们玩。
眼下,整个院中却空无一人。
谢无提步向前走去,率先入了殿门。她忙跟上,一直随他入了内殿,抬眼就看到了皇后余菁。
偌大的一方殿里,也只有她一个人。
今日乃是除夕,该是内外命妇都来谒见中宫之时,她本该穿上朝服,按品大妆,接受跪拜。不该是这样穿戴清素地坐在茶榻上,自顾自地做着女红。
听到动静,皇后抬了抬眼,恍惚了一阵,方有笑意漫开:“谢督主。”
“皇后娘娘安。”谢无抱拳,温疏眉压住疑惑,随之一福。
皇后的目光落在她面上:“温姑娘。”颔一颔首,又说,“督主肯为本宫走这一趟,本宫承督主的恩了。”
“不敢。”谢无沉息,眼中光华内敛,难辨情绪,“臣去外面候着。”
“有劳。”皇后略微欠身,他便退了出去。殿中只剩了温疏眉与皇后,皇后衔着一缕笑,自茶榻起身,走向案桌,睇她一眼:“温姑娘坐。”
温疏眉抬眸看过去,见桌上放着一小坛酒。
她走上前,面上带着迟疑,边落座边问:“不知皇后娘娘何故召见?”
“说不上召见。”皇后轻哂,自顾自地端起酒坛来,倒了两盏,“只想找人喝喝酒、说说话罢了。”
说着,她笑了声,笑音里沁出凄怆的自嘲:“你是不是奇怪我为何找你?”她摇着头,“我不知还能找谁啊……我信得过的人都已不在了,我爹娘、我姐姐、姐夫……”
她数下去,抿着酒,眼中漫开泪意:“算下来,倒是你……虽说不上与我多么相熟,处境却差不多。这些话我说给你听,想来你不会说给旁人。”
处境差不多。温疏眉打量着她,隐隐品出这话背后的意思。
她们都恨当今圣上,她更已无人可依,不论什么话落到她耳朵里,她都大可不必告诉不相干的人。
皇后一口口啜着,很快饮尽了一盏酒,借着酒意,伏在案头哭出了声:“我家里……我家里世代忠良,如今这般,凭什么……凭什么!”
温疏眉坐在旁边,有些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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