璀错一口答应下来,内心很平静,像波澜不惊的海面。
只有深不见底的悲恸,沉落海底。
璀错依着谢衍母神的指引,去寻了一把剑。母神说这把剑本是给谢衍备的惊喜,剑名鸣寂。他一向用弓,还是要备点兵刃在手边的,所以她便偷偷打了这把剑,可惜剑灵还未孕育出,便遭此横劫。
但即便没有剑灵,这把神兵也远非凡铁能比。
过了不久,便是人间的上元节。璀错猜到了谢衍必然会在这一日带自己去凡间。
缛彩遥分地,繁光远缀天。接汉疑星落,依楼似月悬。【1】
长街之上,摩肩接踵的人潮中,无处不涌动着自除夕夜一路烧过来的热闹。璀错不自然地抽了抽鼻子,悄悄转过身去抹了一把眼泪,努力牵了牵嘴角,将心情调整好,这才笑着回过身,欢快挽住谢衍的胳膊,踮起脚来贴在他耳边道:“阿衍,我们成亲罢。”
大红喜烛燃起的那天,藏在盖头下的一双眼却始终噙着泪。她的盖头被挑起,望向她的爱人时,目光里满溢着炽烈不息的爱意和遗憾。
谢衍吻下来,她颤着手攀上他的脖颈,与他相拥。
喜烛“噼啪”一声。璀错察觉到他动了本源,神魂携着本源神力一道,将要叩开她的紫府。
璀错闭上双眼,突然狠狠吻上去,以抵死缠绵的架势,却在双唇相碰的那一霎,无声唤出了鸣寂,一剑钉穿了他的心脏。
谢衍果然连本能的反抗都未来得及。或许说,因为动手的人恰恰是她,他压根不会出手伤她——哪怕是在垂死之际。
近距离用剑并不顺手,她的手开始时是攥在剑刃上用力推入的,右手被剑刃深深划破,几乎能看见森然的白骨。
她怕一击不成,怕他体内的问天锥有机可乘,这一剑狠绝到整个剑身都没入进去,剑柄抵在他胸膛。
璀错换了左手,木然将剑抽出。
爱人的鲜血瞬间喷洒而出,溅了她满脸,滚烫的触感让她禁不住战栗了一下。
璀错把不断流血的手别到身后去——在他面前把伤口藏起来,好像是已经不需要考虑就会下意识去做的习惯。
可是这回,她的阿衍不会再训她了,也不会强行拉过她的伤口来给她疗伤,看着凶巴巴其实极温柔地同她说,受了伤不要忍着,疼了可以哭出来。
这回她的的确确哭出来了,却连一眼都不敢抬头看他——他胸口的血洞瞧着太疼了,他那样怕疼,一定很恨她。
她早就知道,她的阿衍会好起来的,会浴火重生,会完完全全忘记她。
那样再好不过了。
她也该被忘记的。
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个错。
可真到了这一刻,她心里想的竟是,神域广袤无垠,往后就真真只剩了他一个了,他会很孤单罢?
凤凰的涅槃火轰然而起,火光映照在璀错沾满鲜血的脸上。她明知道在涅槃火里,她会烧得连神魂都不剩,也明明有机会避开的,可她没有。
火光中央的小神君合上了双眼。她痴痴地望着,走进火光深处,任火舌舔上自己,却全然不知疼似的,紧紧拥住了面前已经不会再回应她的人。
那天他们坐在神殿的檐上喝酒,她曾夸下过海口,说以后变得厉害了,要护着他的。她还说,“如果一不小心你还是涅槃了,我会陪你一起。”
涅槃太疼了,她陪着他一起疼,或许会好些罢。
她不能食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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