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重活一回,所以小时候的躯壳里实际装了个成年人的灵魂,自然不会对宁有信说这样的话,即便说过,自己也会记住。而宁有信现在提起……是在骗她!
这又与沈谦的失踪有什么关系?
阿俏一低头,就见到宁有信的右手手指不断在桌面上一笔一划地划着。
她一凝神,慢慢辨出宁有信始终在棋盘上划着“配合我”三个字。
怎么?难道宁有信带她到这里来,问她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是为了营救沈谦不成。
只听宁有信又问:“不知你有没有印象,在山庄那一夜,你醉得难受,有他在,你只有惊惧担忧,却只在我身边才能安然睡去……阿俏,你再仔细想一想,小时候咱们在一起这么久,你心里,难道从来就没有对我动过一点点心么?”
年轻人说到这里,苍白的面孔出现一点点血色,甚至落在棋盘上的手指有些颤抖,显得内心很是激动。
阿俏却万万没想到竟然是那件事给了宁有信希望,她失声道:“因为你是哥哥啊!”
她从来都将有信当最亲的亲人看待,也因此坚信他绝不会做出伤害她的事。在有信身边,她就像是回到了故乡一样,心里莫名地安稳与慰藉。
宁有信面上仅有的血色立即褪得干干净净。他万万没想到,阿俏宁愿去担惊受怕地爱一个人,也不愿在他这里得到守护。
“有信哥,你知道的,我一直当你是亲哥哥一样看待。我信你,就像信任我自己一样。”
阿俏诚恳地望着有信,眼神坚定,表示她的话绝不会有更改。
宁有信却觉得心口一阵阵地发冷,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于是他又在棋盘上划着:“口头答应!”
阿俏见此一怔,不明白对方的意思。
她抬头望着宁有信,忽然觉得宁有信已经不再是昔日那个少年,甚至此刻他望着自己,眼里流露着一点狡狯的神气,却也有孤注一掷的决绝,望着她,在等待那个久久求而不得的答案。
“你知道的,我如今也算是混出个人样来了。”宁有信淡淡开口,“现在在上海,我也算是有些势力,算不上能呼风唤雨,可是让你过上富贵安稳的日子,对我来说轻而易举。”
“你要是喜欢,就继续经营你的生意,我绝不会有半点干涉;你若是不喜欢,便在家做个阔太太享受人生,我也没有任何问题。甚至你留恋故土,我们也可以留在浔镇,就我们俩,守着这一点祖产,也可以过得富足幸福。”
“有信哥,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阿俏听宁有信这么说,心里陡然生出不好的预感,双手手指立即绞起来,紧紧盯着宁有信,问:“那他,他……”
——沈谦到底如何了?
宁有信摇摇头,语调平平地说:“假设,我只是假设……如果你这辈子,从未遇到过他,你,有没有可能,会念在我对你一片痴情的份儿上,愿意……嫁我。”
“我只想知道这个。”
宁有信淡淡地说。
他知道阿俏会明白她的意思,他在等着她的“口头答应”,只要她能开口答应,哪怕只是口头的,只是暂时的,他也知道自己会有指望。
最要命的是,这是他打的赌里,最紧要的部分。
阿俏久久地盯着宁有信,过了好一阵,才说:“有信哥,我只能……只能回答你,哥哥,永远是哥哥!”
宁有信轻轻吸一口气,觉得心口最后一丝暖意也渐渐散去了。
内心深处,他其实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答案——阿俏是个眼里揉不得砂子的人。可如果她不是这样一副性子,或许他也不会这么爱她。
“那么,如果,你和沈士安两人之中,有一个人注定要死,你会怎么选?”
宁有信周身的气质这时候彻底冷下来,不带半点活气儿。他突然从腰间将一柄左|轮|枪取出来,放在两人中间的石桌桌面上。
他记起何文山说过的话:“永远不要考验人性,人性永远经不起考验。”
反倒是阿俏,低头眨了眨眼,将眼里浅浅一层泪花俱都收了。她知道有信早已拐进了死胡同,与其说,如今是她与沈谦处在巨大的危险之中,倒不如说是宁有信自己深陷死局,怎么也走不出来。
“这柄枪里,只装了一枚子|弹。要么给你,要么送给他。你会怎么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