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信哥?”
阿俏忽然见到宁有信出现在眼前,心头一阵欣喜,一时连岔气疼痛都忘了。可是下一句她就开口问宁有信:“有信哥,你见到士安了么?就是……就是沈家二公子,现在是,现在是我的先生。”
宁有信听见阿俏提到“先生”二字,略皱了皱眉,随即点点头。
“我知道他在哪里,你跟我来吧!”
阿俏一听这话,反而警觉起来。
“有信哥,不会是你,不会是你……”
女人的直觉几乎是天生的。阿俏本能地觉出宁有信有心对沈谦不利。她睁着一对明净的大眼睛,直直地盯着宁有信。
这少年人却冲她坦白地一笑,向她伸出手:“阿俏,你难道还信不过你有信哥么?”
阿俏心想:她怎么会信不过?毕竟是一起长大的哥哥啊!
可是要她就此伸出手去,就此将小手交到宁有信手里,她却无法做到。
岂料这时候,宁有信突然向前一伸手,扯着她就往浔镇的小街小巷里奔去。
曾几何时,宁有信也会带着他的阿俏像现在这样,在浔镇主街背后密如蛛网般的小街小巷里穿行,拉着她的小手,去镇上两人最喜欢的地方一道玩耍。那时的阿俏个头矮小,跑得慢,会求她的有信哥慢一点,等等她。可是今日阿俏却咬紧牙关,紧紧追随着宁有信的脚步。两人就这样前后脚,在无比熟稔的街巷中疾奔。
今日镇上的居民都到外面主街上去享用宁家流水席去了,所以他们没有遇上什么街坊,径直从镇东头直奔到了镇西头。奔出狭窄的街巷,阿俏忽觉眼前敞亮。这里竖着一座牌坊,牌坊之后,则矗立着一座依水而建的园子。
“宁园!”
阿俏口中喃喃地念着这个地名儿,望着眼前的粉墙黛瓦,和朱漆褪尽之后那扇斑驳的木门。
这里,曾经是小时候最喜欢来玩的地方。有信哥会带着她,躲在宁园里哪个旁人找不见的角落里,坐在盘根错节的老树旁边,借那树荫下的一点阴凉,读书、下棋、捉蟋蟀……就此消磨一个下午,直到傍晚舅母没法子了,在门口大喊两人的名字,他们两人才会磨磨蹭蹭地从园里出来。
回忆一下子扑面而来,令阿俏有些猝不及防。
宁有信扯着阿俏的袖口,寒声说:“走!”
阿俏猛醒过来,问:“难道士安在这里?”
宁有信却不肯答了,径直牵着阿俏迈步入园,来到宁园中荷花池畔的水榭之中。
这么多年过去了,宁园中的荷花池因是引来的活水,虽然无人料理,却依旧池水清亮,内有游鱼。荷花池畔,水榭一旁,有一大片千姿百态的太湖石。年深日久,有些湖石上已经生了一层厚厚的青苔。
水榭里有石桌石凳,桌面上划着规规整整的棋盘。阿俏记得很清楚,两人小时候会在这里下棋,她有时候落错了子会悔棋,嘟着嘴求宁有信让她一子;宁有信却是落子无悔,就算是输了便输了,从来不会有任何犹豫。
甚至此刻的宁有信也像当年一样,举起衣袖,将一张石凳表面仔仔细细擦过,才对阿俏说了一声:“坐!”
他却见阿俏始终用双手撑着石桌桌面,像是一只小老虎一样紧紧盯着他。
“有信哥,我现在很担心。”阿俏直白地对表哥说了心里话,“如你知道士安在哪里,请你告诉我。”
“阿俏,”宁有信面上却没有表情,依旧伸着手,冷冷地说了一句,“坐!”
这话,竟令阿俏抗拒不得,皱着眉坐下,抬着头望着有信。
宁有信便也在她对面坐下,低低地说了一句:“阿俏,你记得么,小时候,在这宁园里,你答应过,长大会嫁给我。”
阿俏没想到在这么紧张的时候,宁有信竟然会对她说这个,忍不住惊讶地又问了一句:“什么?”
宁有信又重复了一遍,说:“那时我也应承了,做人言而有信,所以这些年来,我……一直在等你,等你履行承诺!”
阿俏沉默片刻,果断地对宁有信说:“不,有信哥,你莫欺我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我没有说过这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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