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修齐被噎了噎,他用这套说辞在外忽悠,屡试不爽,一般听到债券这儿,旁人就不再问下去了,可今天,没想到阿俏这个小姑娘竟然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我的意思是……这个债券,是省府发的,这个……很快回本,你如果按利滚利算……”
完,他有点儿编不下去了。
“真的是本省发的么,如果是本省经济署发,自有那些政商两界的大人物去认购,表哥你在中间是个什么角色呢?”
阿俏越问越起疑。
阮清瑶在一旁听着,觉得让阿俏这么随口乱问,没准儿真能问出点儿什么破绽来,她正好袖手旁观,看看表哥的生意到底如何。
“三妹妹,不瞒你说,”薛修齐看看不成,决定放大招了,“我们这次投的,不是铁路债券本身,而是在给修铁路这件事的相关利益方筹集资金。你想,这修条铁路,多复杂,需要冶炼钢铁、夯土筑路,还需要技术工人将火车车皮造出来吧,否则光有铁路那不也是白搭?”
“这些相关周边的产业,得先筹措一笔钱,让它们能先转起来,然后再开始造铁路,这铁路一造起来,省府的款项才会源源不断地付给这些利益方,他们拿到钱之后,就会给支付之前筹措资金的利息,你想,省府不断给钱,他们不断还钱,这不就是……能利滚利了么?”
这番话说得非常牵强,经不起推敲,可是薛修齐一脸真诚,几乎连自己都快要信了。他一伸手就去摸身旁的公文包,说:“这里有省府的文件在……哎哟,这里不行,回头我的文件上滴了红油可跟省府那边交代不过去。”
阿俏与阮清瑶相互看了一眼。
阮清瑶见薛修齐说得一套一套的,本能地有点儿信了;然而阿俏却对二姐这位表哥没什么好感,就凭他在这路边摊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大谈特谈省府的计划,她就觉得不大靠谱。
“这样吧,瑶瑶,三妹妹,我请你们明天到我办公室那里去看看,具体文件什么的在那里都有,你们想看什么,想问什么,都有专人解答,好不好?”
阮清瑶没表态,阿俏却点了点头。
薛修齐高兴起来,越发信了阮清瑶的话,晓得阿俏手里到底是捏着几个钱的。
他探头望了望,见桌上连个钵子里荤菜已经消灭得差不多了,却还有不少腐竹、木耳、蘑菇之类的素菜。“这么着,瑶瑶,三妹妹,我赶着回办公室,咱们明天约个时间见面,你们慢慢吃!”
薛修齐说着,一提公文包就站了起来。
“喂,”有人伸手,重重地在薛修齐肩膀上一拍,薛修齐觉得肩上一股子大力传来,几乎被拍进脚下的土里。
拍薛修齐的是那名年轻的摊主,“你这可还没付钱呢!”
摊主阴阴地笑着说。
“可……可她们还没吃完呢!”薛修齐指着阮清瑶她们。
“她们都是一群女孩子,回头这一餐锅子,难不成还要教她们付钱?再说了,还有酒……”摊主的手原本渐渐搭在薛修齐肩上,如今已经渐渐挪到了薛修齐后颈上。
薛修齐觉得后颈痒痒的,也觉得有些怕。
“再说了,她们几个,怎么看着都不及大爷你有钱啊!”摊主在薛修齐耳边阴恻恻地出声。
薛修齐想当这是恭维话,可这恭维话怎么听怎么瘆人。他不敢再贪小便宜,连忙伸手进兜里去掏钱。却听阿俏在背后说:“薛家哥哥不必了,今天这顿,我请了。”
一顿锅子,真没几个钱。
阮清瑶嗔阿俏:“小孩子家懂什么,表哥说了,他要庆祝一下,自然他请。”哪有拦着人付钱的道理。
阿俏则在薛修齐背后说:“也不是,我想再添两个菜。算了,姐,我来付账吧,算是恭贺薛家哥哥谈成了这么宏伟的大生意。”
她话中有刺,薛修齐只能装作听不出来,回头冲阿俏作个揖,算是谢过她的东道,一弯腰,转身走了。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呐”年轻的摊主拖长了音调从阿俏身边走过。
阿俏明白他的意思,只不过阿俏觉得,跟薛修齐这人计较,实在没什么意思,一顿饭的事儿,回头薛修齐能当给了她们姐妹天大的恩惠似的到处去宣扬。
“老板,我们再要一份毛肚和血旺!”阿俏看看钵里各式材料消耗的速度,点了这两样。
阮清瑶不是很能吃辣,但是她也和阿俏一样,喜欢鸭肠和鹅肠烫熟之后的口感,于是阿俏又替阮清瑶张罗了一份鸭肠。
三个妙龄女郎,在这天寒地冻的路边摊头,吃得满眼饱含着热泪,但是身上暖暖的,一点儿也不冷。
除了她们这一桌之外,其余几桌,看上去也是衣着光鲜时髦的年轻男女,大约也是看过报上的报道,特地赶过来尝鲜的。中午时分,这路边摊竟然也能爆满,晚上生意肯定更加火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