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牧云肃然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沈谦见周牧云始终情绪不高,忍不住哈哈一笑,说:“我刚到此,他们就一五一十地将关于你的那桩闲话都告诉我了。我可没想到,‘黎明沙龙’里一向最为潇洒、自诩浪漫的周牧云,你……你也有今天!”
周牧云听见沈谦嘲他,忍不住便脸色发黑,伸出那只没受伤的胳膊,重重往桌面上一捶,说:“你笑吧,尽管笑,最好什么时候老天开眼,叫你也尝尝这被人拒绝的滋味。”
沈谦笑而不语,只管上下打量这名损友。
却只听周牧云低下头,长长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士安,若换了是你,你是否也会像我这般,这般没用?”
沈谦听见老友这样问,笑得更加欢畅,言语里带着几分玩笑的意味:“老周,我想,你可能还不是太了解这位阮姑娘的性格脾气。若换了作我,我自然会尊重她的想法,她爱做什么,就让她做什么,她爱听什么样的话,就讲什么话给她听……”
周牧云闻言默然不语,或许他从一开头就错了,从认识她的那天起,他就事事与她对着干,话和她反着说,若是换了做沈谦这样温柔和煦的态度,她是不是会更容易接受他,也会对他有那么一点儿心动呢?
一时间,周牧云不由得记起那天,在徐公馆外见到沈谦与阿俏亲密相处,还有那个除夕夜,沈谦从自己面前将阿俏“劫走”,滑入舞池的情形。
他正遐想,只听沈谦续道:“……当然了,只有一件事除外。”
说到这里,沈谦起身向周牧云告辞,嘱托他好生休养,万事保重。待走到门口,沈谦才回头,冲周牧云温和一笑,“若她想要离开我,我则必定不许。”
沈谦这话虽是笑语,可说得斩钉截铁,没有半点转圜的余地,言语里能听得出绝对的自信。
周牧云闻言心头一震,没来由地就涌上一阵绞痛他错了,对阿俏这个人,由头至尾,他每一件事……都做错了。
阿俏自然不知飞行学校里发生的这些事儿。她与阮清瑶紧赶慢赶,终于在第二天午后,姐妹两人一起回到了省城阮家大院里。
阮家姐妹到阮府的时间正好是下午,阮家事先收到了电报,此刻闻讯出来迎接二小姐与三小姐的人不少,甚至大厨房里,从高师傅以下,到新来的帮厨伙计,全都涌出来围观这位离家已有两年之久的三小姐。
二太太宁淑自然也不例外。她一面指挥家里人帮两位小姐提行李归置箱笼,一面上前,朝阮清瑶点了点头,然后拉着阿俏的手,低声说:“回来就好,阿俏,你回来就好。”
阿俏凝神打量宁淑。将近一年未见,阿俏诧异地发现,宁淑今日在家,竟然也化了妆。即便如此,脂粉也没能将她眼角细细的鱼尾纹全盘掩住,这位阮家当家的主妇面孔上显出深深的疲态。
“你父亲还在市府,没有下班。老爷子在书房里,之前留过话,说是你回来以后去见他一见。”
阿俏点点头,回头瞅瞅阮清瑶。
阮清瑶面对宁淑十分尴尬,开口叫了一声“妈”,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宁淑却十分大度:“瑶瑶路上辛苦了,早点去休息。你……家里拨了小禾来帮你做些杂事,那孩子年纪不大,恐怕你还要费心教一教才行。”
阮清瑶听了这话赶紧脚底抹油:“行,那我先去指点指点那个小禾去。”
她本来的贴身丫鬟小玉,撬了继母的墙角,当上了家里的姨娘。此刻面对全家的佣人,阮清瑶脸上根本挂不住,干脆找个由头溜走。
一时聚在正厅里的阮家人全散了。阿俏则先去见阮老爷子。
阮老爷子阮正源此刻正在书房里习字,阿俏待他一撇一捺地写完,才开口叫了一声。
“阿俏,回来啦!”见到阿俏,老爷子脸上显出几分喜意。
“爷爷!”阿俏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她记起当初从这间书房里出去的时候,阮老爷子曾经提过阮家的事,说他已经将阮家生意的干股分作十份,阮清瑶一份,老爷子自己、父亲阮茂学、母亲宁淑手里各有三份,其中阮茂学与宁淑各自代阿俏和阮浩宇姐弟两个代持了一份。
而老爷子也信誓旦旦地说过:他会选择家中最有资格继承阮家菜的人,将手里的三成干股转交出去。
难道老爷子已经拿定主意了?
岂料阮正源直起身,上下打量了一番阿俏,点点头说:“是出落得更好了,颇有些大姑娘的样子了。”
他搁下手中的笔:“刚到家,且别先急着行动,将家里的情形全摸清楚了再动也不迟。”
阮正源话语里似乎有所指,听着像是在说阮家大厨房的事儿,可是阿俏一细想,眉头便紧紧地拧起来。
祖父的话里,难道暗中指着常小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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