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姐,你是什么时候从家里出来的?家里一切还好么?”阿俏突然想起慧云递给她的那封信,赶紧从怀里抽出来,拆开来看着。
“我大概一个多月前出门的吧,我和逸云在上海待了一个月不到,就住在大姐姐家里。”她口中指的是大姐清珊,“路上慢慢地走着,又花了四五天,昨儿傍晚到的惠山。”
阿俏在旁看了那信,又惊又怒,颤着声音开了口:“岂有此理!”
她随手将那信塞给阮清瑶要她看:“你干的好事!”
阮清瑶一头雾水,她干什么了她?
这信是小凡写的,笔迹稚嫩,里面还夹了一些图画。接过信,阮清瑶着实费了点儿功夫才读懂了信上的文字,惊道:“怎么会这样?”
姐妹两人彼此对视一眼,阮清瑶气恼地说:“爹收了一房姨娘,你干啥指着我?”
阿俏一张小脸绷得紧紧地,也不回答,只管盯着阮清瑶。
阮清瑶一下子软了下来:“好吧,都是我的错!”
阮茂学收了一房姨娘不关她什么事,可是被阮茂学收了房的这名姨娘,竟然是贴身服侍阮清瑶的丫鬟常小玉。
当初阮清瑶固执己见,送走常婶儿,却将常小玉留了下来,没想到就是这常小玉爬了阮茂学的床,还被下人们都撞见了,闹到阮茂学不得不将人收房,才勉强将这事儿平息。
“父亲爱收什么人就收什么人,娶一房姨太太又不是什么大事,我们做子女的,难道还拦着他不成?”阮清瑶嘟哝着说。
阿俏却差点儿啐她一口,“拜托你动动脑子,这事儿现在大约还被捂着,没传扬开来,若是真传出去了,第一个倒霉的是你,毁的是你的名声。”
阮清瑶被阿俏一句话喝懵了,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登时垂头丧气起来:说来也是,她自己的爹,收了个房里人,偏生还是她的贴身丫头,是她生母陪房的女儿,甚至比她年纪还略小一点儿,要是传出去,要多丢人,就有多丢人。
“还有,那位口口声声要代替你娘好生照顾你的常婶儿,遇上这种事儿,还不赶着回咱家来么?”阿俏真是恨,要是当初她能坚持一下就好了,那位常婶儿,绝对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阮清瑶想到这里,不由得也气白了脸平生就只有她算计别人,没有别人算计她的道理,这回真被人算计到自己头上来,阮清瑶觉得自己的脸面早就丢了一地,全丢光了。
第94章
因阮家出的这桩事乃是家丑,所以次日阿俏与阮清瑶匆匆离开惠山,其中的缘由并未与旁人细说。
周逸云对阮清瑶不肯继续陪她散心的事实十分不满,加上厌恶阿俏,索性在惠山留下来照顾兄长养伤。阮清瑶向她辞行,周逸云只呛回一句:“你反正对什么人都不上心,我又算个什么?”
阮清瑶心想,她费了这么多功夫陪朋友散心,倒头来反倒落这些个牢骚,心头也窝着一团火,当下就催着阿俏赶快走。
阿俏却多少有些不舍,她在惠山生活了这么久,乍一离开,心里颇有些难过,一步一回头,与相处了多时的西林馆众人和小范师傅他们挥手道别。没走多远,阿俏偶一回头,突然发现周牧云远远地立在高处,抱着双臂,望着自己。
昨天周牧云受了些伤,此刻他头上胳膊上兀自缚着绷带,看上去多少有些狼狈,不过行动无碍罢了。这人远远地立在一处土丘上,抱着双臂,板着脸,只管望着阿俏。
阿俏瞥他一眼,只见这人眉宇之间恼意已去,所余大多是惆怅。阿俏便猜是邓教授夫妇已经寻到他,将前情后果都说过了。
想到这里,阿俏便干脆大方地伸出手,冲周牧云扬了扬,然后潇洒地一扭头走人。
周牧云则始终黑着一张脸,见到阿俏别过身子,再也不去看他,这才偷偷地抬起手,稍许摆了摆,算是向她告别,也算是为自己这一段少年时波澜起伏的情感画上一个句点。
阿俏猜得没错。昨天邓教授夫妇一起找了周牧云,将他们夫妇事先向阿俏提了那“不情之请”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邓太太也特地替阿俏解释了,说她确实是无心,也从无践踏周牧云感情的意思,当日那般顺着他的话说也不过是为了周牧云着想,愿他即便在危机一刻,也能保留一线希望;而后来把话挑明,也是不愿他心存误会,在她身上空耗情感。
周牧云的心情自此更加沉重。如此一来,阿俏什么都不欠他的,他反倒欠了阿俏一份人情,一个误会。
数日之后,沈谦再度造访惠山,与吴校长一番长谈之后,又私下里见了周牧云,将孟景良之事从头至尾给周牧云解释了一番。
周牧云万万没想到,向小刚牺牲,而他遭遇生死大险,竟然都是拜这位昔日“好友”所赐,震惊之余,只听沈谦柔和地说:
“我适才与吴校长商议,孟景良的事,暂时不打算透露给学校师生知道。毕竟影响实在不好。孟景良逾期不归,我们对外只会说,他在老家有事耽搁了。但你是当事人,我还是希望你能知道前因后果。”
周牧云出了半天神,这才哑着嗓子开口:“景良……景良他,他……”
沈谦点点头:“世间诱惑颇多,稍一把持不定便会走上歧路。老周,你我只有时时保持自己的初心,才能这条路上坚定地走下去。”